雪域狐七公主自经化形之劫回归千秋殿,也就在雪域安分了两万多年。

在那之后有一天,她蓦地心血来潮,说要去凡间游玩游玩。

其实压在心底的,是想去人间碰碰运气。

那次死里逃生之后,一回到千秋殿,她就一头扎进藏书阁里,翻遍了古往今来的诸神传记。

她找到那位施恩于她的上神的尊像,一样的银白正袍,一样的桫椤蓝纹,一样的庄严面貌——那位上神,原是妖族公敌——九天战皇,上琰。

可她选择性地忽略了他是妖族公敌这一点。

她就记着,他除了在六界发生重大战事时引领天军作战,其余闲暇时候,偏好游历人间,顺便降降妖,除除魔,为凡世太平添砖加瓦。

她呀,就想着,天宫她铁定是去不了,但人间,她可以去晃晃啊,没准儿就让她碰巧遇上了战皇呢。

为什么要见战皇?

她也不知道。

大概,因为那份恩情太过厚重,使她很难不时时刻刻惦在心上吧。

其实谁都清楚,人在最虚弱、最无助时候见到的一缕光,很容易晋升成这一生见过的,最亮的光。

两万年,两万年这样漫长的岁月里,她只是想见他,很想很想见。

去人间,本不是什么难事。

父帝母后自然担忧她年少,怕她一时不慎遭遇不测,难免一番叮嘱。

最后,狐后自一只镶嵌红玉的紫檀盒子里取出一只素色玉环,环上缠枝纹精致繁密,很是美观。

仙浅拿在手里观摩了一阵儿,狐后伊离在一旁嘱咐道:“这环儿叫易环,是咱们祖传的秘器,它足以掩盖你身上的妖气,使你在人间如普通凡人般来去,以避开巡世仙神的屠戮。”

仙浅听着,万分珍重地收下了。

伊离又说:“此去凡间,也算一种历练,只是你当万事小心,不得伤人,不得作乱,不得以身犯险,不得……”

可怜天下父母心,伊离对仙浅反复叮咛,列了将近十万个不可。亏得仙浅一一地听了下来。毕竟她自小乖顺,也因此,深得父母宠爱。

仙浅离去时,再次穿上了上琰赐予她的那件外袍,当初上琰没有注意到,他自袍裾上割下的那一小片布料上,原是印着一朵桫椤纹的。化成衣衫后,那朵桫椤花就盛开在她裙裾上,轻轻摇曳,兀自生姿。

两万年间,她都未曾披上过它,因她过于爱惜,爱惜它胜过爱惜自己的眸子。

万年,若果缘分未尽,那么,纵然千里迢迢、山海阻绝,重逢,想来也是在望;怕只怕,前缘耗尽,彼此不得不失之交臂。

初到人间,仙浅人生地不熟,吃穿用度什么的也顿时失了保障,走在人界的街上,迎面扑来的是一阵迷茫,她像一只初次破茧的稚嫩蝴蝶,面对纷繁缭乱的春天,不知所措。

想了想,她决定前往东域宣国投奔她的六姐夜光。

夜光早好多年就入世了,现在人界混得风生水起,都当上宣国的皇后,母仪天下了。

关于夜光与凡人相恋,并且私自婚配这件事,仙浅心底里是不大认可的。

不仅因为雪域禁止妖族与凡人通婚,而且因为,她认为,爱情应是两颗揭去面具的真心彼此的碰撞、共舞的过程,可在这场人妖情缘中,她的六姐自始至终都在掩饰,掩饰自己身为妖族的真相,掩饰自己长生不老的真相……将自己所有的真相都隐瞒,只留下倾世的美貌与一时冲动的感情。

在她印象里,凡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春秋,太过短少;又,听说凡人善变,朝秦暮楚,贪得无厌,比不得雪域妖族专情;而且,凡人大多悚惧仇视妖族,若是知晓了六姐的真实身份,则不知昔时口口声声的深情厚谊还能剩下几分?

多面综合下来,她总觉得六姐这般俯就伪装的爱恋坚持得太过艰辛。

可只要行路人不言苦,旁人终是劝不回头的。更何况,她这六姐还是姊妹里顶倔强的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她这个小妹除了祝愿,还能说什么呢?

“东域,宣国,王城。”

从极北雪域出来,一直向东走肯定没错,等跨进东域的边界,再打听宣国具体的位置,到时候想法子传个消息给六姐,让她接应一下自己,这样她就能跟着六姐混进宣国王城了。

十里夜市,灯光如昼,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其间佳姝丽人相携往来,彩衣如花,玉面生春,各类贩夫走卒亦燕然自乐,喜笑连连。

火树银花辉映,锦衣华服交错,宝马香车流连,恍惚间,泱泱城池如银墙碧瓦,遍地黄金,真乃太平国土,锦绣人间!

这便是宣国边城夜市的绮丽光景了。仙浅一路东行,经历那么多的大国小国、大城小城,再未见过这般胜景了。

仙浅心想:看来宣国的皇帝定是个明君,才能将偌大国土治理得井井有条,连小小的边城都能如此繁荣。

看着众人喜乐欢欣的模样,她猜想这定是个人寿年丰、国泰民安的富庶国度。

事实上,若忽略某些因素,也确实如此。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