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抬起步子走上前去,来到她身前的案桌上坐下,手托着下颌端详她那一张绝美的脸庞,她就算皱着眉头都依然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曲寻幽压低了声音,小声跟他说话,“以你的本事你不会不知道,我是不能跟外族通婚的。”
国师同样也用了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跟她说话,“我知道啊,所以没推荐外族人给你,我只推荐了庚伏,他跟你是同族,你们之间的关系又那么好,这总该是合适的吧,后来的那些话不过都是逗那帮大臣玩儿的。”
他还因为这个原因而接二连三的被人威胁,说她不能跟外族通婚,要是她当了氐人国的女君之后敢给她送上凡人夫君,他们就把自己怎么怎么的,这其中有一人就是庚伏,另一个正是她的同胞弟弟,警战司的左神将曲流川。
啊,这两个人来威胁他的时候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知道他今日的这个推荐可否令他们二人满意呢?
他可没有给她送上凡人夫君,而是举荐她的同族呢!
曲寻幽啧了一声,“老顽童!”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就坐了起来,“你也是知道的,我是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氐人国当女君的,若是我回归了神位,自然是要回幽冥,那这氐人国的国君又要谁来当?”
国师想也没想就回道:“当然是你儿女中的一位啊。”
她看着国师,似是看到了鬼一样,“我儿女?”
她哪来的儿女?先不说她不会跟凡人通婚,就算她跟庚伏成婚,有了儿女自然也是要带着回幽冥的,怎么可能把他们丢在人间?
不对,这事不对!她今日怎么老是被国师带歪?
她怎么会想到跟庚伏成婚并且还生了儿女?
想太多了吧?
八字还没一撇呢。
国师笑出了声,他今日的心情还真是好,笑个不停。
“跟你说笑的,别当真,我当初欠了氐人国一个救命之恩,为了报恩我留在此处千年,就是为了帮氐人国渡过灭国的劫难,此事办成之后我就可以自行离去,届时谁还管他谁当国君?大不了我再上甄麟台,帮他们甄选一次,倘若二殿下和三殿下依旧不是国君的人选,那便是天要断绝了氐人国国君那份通天的本事,我也没法子了,那他们就自己商量着谁当国君好了,反正周遭列国的皇帝不是争来的便是父母指定给的。”
曲寻幽点点头,“说的也是。”
他们都有各自的天命,不可能一直守着这个个小小的氐人国一辈子,他们的一辈子很长,而凡人不过短短数十载,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数,他们留在此处帮他们度过灭国的劫难已是逆天改命,救了这群凡人一次,不代表他们就要在此守护一生。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国师打了个哈欠便要起身离去。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你明天会来上朝吗?”
他摆了摆手,头也没回,“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我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以后只要你当国君一日,我便陪你上朝一日。”
她笑了笑,起身回寝殿,她此时只想补个回笼觉。
一月和七月跟在后边,七月歪着头欲言又止,一副想从陛下的口中套出八卦的样子。
曲寻幽瞪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说,别一直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七月嗫嚅了一会儿,终于敢将心里的问题给问出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把庚伏收进后宫当您的王夫?”
曲寻幽回身往七月的额头弹了个指头,她疼得哇哇叫。
“我何时说过要收他当王夫了?”
七月揉着额头叫苦,她刚刚在大殿上一直守在陛下的身旁,看着陛下问庚伏是否愿意的时候,那神情很认真,分明就是有那个心思。
“我今日就如实的告诉你们,我并不打算收什么后宫,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王夫,别跟着国师瞎起哄。”
一月提醒着她,“陛下,您已登基,应该自称为朕。”
曲寻幽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一大早一月就提醒看她好几回,但是她已经习惯了用我来自称,一时半刻还改不了。
她一回到寝殿就将自己扔到了床上,终于能安安稳稳的睡一场觉了。
已经熟睡的她对外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话说今日来上朝的那帮大臣们匆匆赶回到府上,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家人围在一起商讨一件惊天大事,这便是该如何让自家尚未有婚约的儿郎,不会被选中给陛下送去充盈后宫的事情。
一时间有婚约但是还没成亲的赶紧找亲家商讨将婚期提上日程,没有婚约的赶紧买通了媒婆赶紧去提亲,为了不被轻易查出来,连婚书都是造假,日期都写着几年前。
街道上的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有一个青年差点被忽然飞奔过来的马车给撞到,他拍了拍胸口,心中的惊吓久久不能平复。
他看着消失在街头的马车,抱怨连连,“真是倒霉,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这富贵人家的马车怎么都跑出来了?都跟赶着去投胎似的。”
附近一位摊贩老板热心给他解惑,“你还不知道吧?今日陛下今日早朝的时候说了,她有意要从各个官员的家中选出合适的儿郎来扩充后宫,所以这些大臣们回家之后都忙着给自家的孩子张罗婚事呢。”
四周的人一听到这等稀奇新鲜的八卦,都围了上来,知道了便会说上一两句,不知道的便默默站在一旁安静吃瓜。
“这事我也知道,我还听说陛下第一个看上的便是朱大人府上的小儿子。”
“你说的可是东街靖康路的那个朱府朱大人?”
“就是他。”
“哎呀,那这可不得了了,那个朱大人府上的小儿子今年才八岁哩,哎哟那个白嫩的,一掐准能掐出水来,那模样俊俏的不要不要的哩。”
“才八岁?咱们当今陛下好像已经十六了吧?跟朱大人家的八岁小娃娃能般配吗?”
“虽然陛下美得跟天仙似的,但是没想到陛下好这一口,竟然是喜欢比自己小这么多的,。”
这句话冒犯到了待在旁边安静吃瓜的大娘,大娘一听就立马不乐意了,将篮子里菜叶子抓了一把直接摔他身上。
“比自己小怎么了?就只准你们男人到了花甲年纪还娶豆蔻年华的小老婆,不准我们女子要年轻健壮有俊俏的小郎君了吗?我若是有陛下那样的权势,我也要讨几个模样好的小郎君!”
大娘一出手,一直观望的其他女性都纷纷附和,顿时男子成一队,女子成一队,两队站一边开始争论不休,整条街道越来越热闹,越吵越离谱。
到最后流言发酵到了当今陛下喜欢模样俊俏的少年郎,不论门楣,只看皮相,若是有好看的将会被禁卫军给抓到宫里给陛下享用。
此后,京城里适龄又俊俏的好二郎都不敢出门,生怕自己走在大街上会被禁军给抓到陛下的凤榻上,成为她后宫佳丽三千之中的其中一员。
而那些比较看得开,又想借此机会飞上枝头当王夫的,整日整日都在街道上晃荡,结果晃荡了大半个月都没能成功被禁军抓进宫里,因此,有的还开始怀疑人生,难道是因为陛下和禁军都嫌弃自己长的太丑了吗?
那些官员们每日战战兢兢的去上朝,下朝后身上的官袍都被汗水浸湿,他们都生怕陛下和国师又要重提选人给陛下当王夫的事情,个个都冷汗淋淋。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之后,大家都开始吃不消了,于是就有人提议,他们要合力举荐庚伏给陛下当王夫,这个提议一出,大家都纷纷赞同,洋洋洒洒些了一本厚厚的联名折子。
折子上用尽了他们文官所学到的赞美词汇,什么玉面郎君,明眸皓齿,风姿卓然,才貌双绝,才思敏捷,博学恰文,甚至连雍容华贵,天生媚态,窈窕娉婷这样赞美女子的词汇都给加上了…………
敢情他们打心底里以为她就是一个只爱爱美男子的肤浅女君?
最后还婉转的告诉陛下女子应当要从一而终,有了一个王夫就够了,不该向历代国君那样三妻四妾的,否则只怕陛下的身体会吃不消,早年香消玉殒之类的云云。
曲寻幽将折子摔到地上,这一个月来关于自己的传言也听的不少,起初时还能听得进去,到了后边越听越是不堪入耳。
“朕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朕如今还不想要什么王夫,更不会抢你们家的儿子进宫,你们干嘛还要上这样的折子?”
众位大臣们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国师将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打开看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看得颇为入迷。
良久之后,他合上折子,一脸认真,曲寻幽等着他帮忙将这帮大臣们臭骂一顿,而大臣们则是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希望他也能站到他们这一边来,极力促成这一桩上好的姻缘。
“我也觉得大臣们所说的有点道理,如今整个京都都因为此事而闹得沸沸扬扬,草木皆兵,想进宫的始终进不来,不愿进宫的将自己锁在家里不敢出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陛下就准了这个折子,早日迎娶庚伏当王夫?”
这样一来,京城中的未婚儿郎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那些流言也就自然消去,大臣们也能够集中精力专注朝政,此事一成,功德无量,早日飞升。
况且她也没吃亏,毕竟庚伏长得也很不赖的。
说罢,朝中的大臣都齐齐喊了一声声国师英明,陛下英明,一帮能说会道的文官顿时搬出了舌灿莲花本事来一步一步的攻克高高在上的陛下。
曲寻幽:“其实我……”
她每次要开口拒绝,中会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接着又是满堂附和,说到最后就连她都觉得这真的是一桩上天恩赐的好姻缘,她和庚伏就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国师是最后的拍板定下的人,“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我方才掐指一算,两个月后的二月初六是个宜嫁娶,万事顺遂的好日子,不如陛下的大婚便在那日举行吧!”
一直躲在暗处的某人:“……”
曲寻幽急得都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什么就这么定了?我还答应呢,庚伏也不会答应的!”
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都当自己是月老吗?一个个的都来强行给她拉红线。
她答应了吗?她没答应!
他答应了吗?他………答应了………吗?
她觉得他应该也没答应。
这时大家都僵持着,她是女君,她若是一直死不肯点头,那他们身为臣子也不能绑着陛下去行礼大婚啊。
国师忽然用传音术跟她说话,“如今的局面实在是闹得太大了,你们就稍微牺牲一下,假成婚来骗一骗他们,如此一来就可以解决掉眼下所有的麻烦,反正你们都是熟人,做个戏应该也不难吧?”
曲寻幽运转了灵力,也用传音术给他回话,“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做戏,假成婚?”
国师勾唇一笑,“当然,你们若是想假戏真做我也没意见,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生孩子,否则恐怕不好带回幽冥。”
曲寻幽一噎,翻了个白眼,“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国师将视线移向某处角落,“喂,你别不说话,愿不愿意你回个话,我知道你能听得见。”
她竖起了双耳仔细听,良久之后终于听到了庚伏的声音,“只要能帮到冥主,我都愿意,只要冥主不介意。”
国师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于是又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他答应了,就看你的意思了。”
曲寻幽慢慢坐回龙椅上,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不就是个假成婚嘛,谁怕谁啊!”
国师忽然拍手叫好,“陛下已经答应,就在三月后陛下大婚。”他转身看向礼部尚书:“两个个月足够你们筹备婚礼吗?”
众位大臣:“…”
陛下答应了?他们怎么没听见?
礼部尚书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先是愣了片刻,听到了国师的话立即高高兴兴的站出来回话,“够了够了。”
就算不够,他们也会加班加点的去筹备,绝对不会误了陛下的大婚的,那毕竟也关系到大家膝下儿子们的一生幸福。
散了朝之后,陛下即将在明年的二月初六大婚,的消息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并且陛下此生只会和这位王夫共赴白头,永不变心。
这一个月的街道上基本都是妇孺老男在街上行走,这消息一出,街道上的少年郎立马就多了起来,躲在家中闷了一个月实在是闷坏了,都呼朋唤友的去酒楼敞开了可劲吃。
顿时街道上,酒楼里,各个角落里都是欢闹声,这才是京都该有的繁华热闹!
年关将近,礼部又是筹备她的大婚,又是忙着年节的事情。
按礼制,年节国君提前要祭拜天地,之后还要祭祖,正月初一要在王宫里受百官朝拜,受了朝拜之后要在宫内给文武百官赐宴席,与文武百官共同对饮。
曲寻幽并不大喜欢这样的场面,但也避无可避,谁叫她如今正是氐人国的女君呢,一有什么节日动不动就要祭天地,祭宗庙,这些事情繁琐又累人,她依旧咬着牙一一做了。
过完了年节又到元宵,京都的元宵节很热闹,全城挂满了各种漂亮的花灯,还有猜灯谜,杂耍等等各种热闹好玩的事情可以做。
今夜夜风微凉,她站在甄麟台上俯瞰着整座京都,看着底下如蚂蚁一般的人头在拥挤的街道上行走,微微入神。
若是那个所谓的劫难降临时,她能力不足,并不能帮助他们度过劫难,这下边的这些千千万万百姓又该如何?
她不禁自嘲一笑,还能如何,那结局自然是身化一杯黄土,魂归幽冥,届时她还是得管他们的幽魂。
四方阁最近一直很安静,不知是上次庚伏将阁主伤得太厉害了,亦或是他们正在谋划着更大的刺杀计划。
很多事情就像迷雾缠身,她看不清,又拨不开眼前的迷雾。
庚伏站在她的身侧,“想去看看吗?我带你去。”
她摇了摇头,这样繁华的花灯她也见过好几回,大抵都差不多,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就好,有些事情,身在其中,还不如登高远望看得得清楚。
“庚伏,你说,我会死吗?灰飞烟灭的那种?”
之前她在幽冥的时候曾听见他个流川说的话,他们说这百年之内她若是再不能顺利归位,她就会灰飞烟灭。
她还听到他们正在为她造一具躯壳,可以保住她,不让她灰飞烟灭,可是那也并非是万全之法,她只有遇上那个机缘,寻回她所丢失的元神,再重铸仙身回归神位这一条路走。
可是她在凡尘里挣扎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能遇上那个所谓的机缘,她想,就算遇上了她会不会没抓住,然后什么都没了?
她不怕死,但是她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如何甘心等死?
所以她这数百年来就算过得再煎熬,她都能在苦中寻乐,因为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所以她一直努力的活着。
庚伏眼眸中的光黯淡了几分,顷刻间又闪闪亮起,眸子透着坚定,“不会,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冥主出事的。”
她回了他一个笑容,“我们都不会死。”
庚伏忽然讲起了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有一个很远大的梦想,他想玩遍三界八族,并且在每一个待过的地方都要留下痕迹,以此来证明他来过,并且都做了什么事情,可是家里不同意,于是他就从家里离家出走,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很温柔,跟个瓷娃娃一样可爱,他喜欢极了,再也不想游玩三界的事情,一门心思的只想把那小女孩拐回家当童养媳,可是路上遇到了很多的阻碍,女孩也很聪明,他不但没能成功把女孩拐回家,反倒是女孩把他骗回了她家………”
曲寻幽刚听得有了点兴趣,庚伏却忽然不说了,“后来呢?”
“后来那个小男孩就一直没回家,在小女孩的家乡陪着她一起长大,一起打架。”
“再后来呢。”
“再后来,那个女孩自己带着一帮手下出去打架,再也没回来。”
“那个男孩没跟她一起去吗?”
“女孩把男孩关了起来,没有让他一起去,因为她知道,她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她不想她跟着他一起去冒险。”
曲寻幽:“这个故事太压抑了,我不喜欢。”
“后来那个男孩找到了她,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那个女孩没死吗?”
“没有啊,所以,你也不会死,我也不会,我们都不会!”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故事有点假。”
“假吗?不假啊,你看啊,这个小男孩和小女孩的故事呢开始很美好,过程很悲伤,但是结局更是很美好,这就跟我们现在很像,虽然我们目前困难重重,但是只要将眼前的这些困难都挺过去了,那以后肯定就会很美好。”
曲寻幽:“……”
听了半天,她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他是在给她安慰和鼓励,所以才编了这么一个故事来让她看到自己的未来还有希望。
她平日里其实是很乐观的,今夜站在此处遥看底下的氐人国百姓,竟让她伤感了起来。
元宵一过,很快便到了二月,冬去春来,春暖花开,二月初六的确是个好日子,前几天还一连下了好几日的绵绵细雨,到了初六这一日竟是个难得的晴天,阴沉沉的云雾散去,暖阳晒得让人神清气爽,舒服自在。
这一日是她和庚伏的大婚,章程繁琐,一日下来跟当初的登基大典一样折腾人,此次大婚与寻常婚嫁不同,她是女君,他是她的王夫,君比夫大,从此妇唱夫随。
祭过天地,也祭告过了宗庙,她携着他一起受百官朝拜,和贺词,随后他回婚房等着,她留在席上与文武百官同饮。
这章程全然是反着来,若是寻常婚嫁,应当是女子在婚房里等着新郎,如今竟是新郎在等着她,这倒是挺稀奇的。
国师的席位离她最近,忽然歪着头提醒她,“你这笑的也太假了,还不如不笑。”
她一听,立即收起了笑容,她揉了揉酸疼的腮帮,不想说话,她不喜欢应酬,也懒得应酬。
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塞进嘴里,这一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可饿扁了。
国师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恭祝陛下今夜不负良辰,春宵一夜。”
她差点被噎死,席上没有茶汤,只有酒,她抓了酒壶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沐方,你瞎说什么?”
他明明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办这场婚宴,却偏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国师最近很喜欢拿她开玩笑,看到了她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请叫我国师,千年来氐人国历代国君都不敢直呼本国师的名讳的。”
她咽下了口中的酒,甩了他一个白眼,“是吗?”
国师这个人她一直看不透,他总是以一副病态的模样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咳疾如蛆附骨,总是不见好,有的时候听见他咳嗽的声音她都替他感到喘不上气的难受。
他也从不避讳,遇上事情就示弱,总说自己不行,但是她却总觉得他并没有他所说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弱。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或是是不愿意说的秘密,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要他不与自己为敌,她也没兴趣非要去了解他的秘密。
至少,至今为止,他们还不能算是敌人,准确的说是同一条线上的人。
他为了报恩,要救这氐人国的千千万万黎民百姓。
她留下来除了愿意帮他,更是为了自己的机缘,然后顺利回归神位。
国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有喝,只把玩在手中,细细观察着杯中酒,神色端的是漫不经心,“当然,毕竟我是仙人。”
“国师别忘了,我原本是有一些修为在身的,只因被封住,自甄麟台那日起封印就解除了,我如今修为并不比你弱。”
“所以呢?”
“所以,我能清晰的闻到了你身上的妖气。”
他来自妖界,而并非是什么游走下界的散仙。
刚刚遇见国师的时候,庚伏便提醒她要小心着国师,她当时因为怀疑云州城疫毒的背后之人是国师,所以也一直不敢轻视。
她体内的不止有第一世所修炼得来的修为,还有幽冥之力,这是幽冥主神世代承袭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如今的她能能完全掌控这股力量,只有回归神位了才能控制并为她所用。
第一世她和狐妖成亲那日,正是因为幽冥之力无法控制才爆体而亡的,之后庚伏便将她的修为封住,再也不敢让她修炼。
国师一愣,可能是因为最近灵力消耗太多,所以没能完全将自己的气息给掩藏住,“哦,我还以为我一直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可是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是一个修习过妖族法术的一个人类罢了,身上的妖气也正是跟修习的法术有关。”
“国师请放心,对于你的身份,我和庚伏都不是很感兴趣,我们一直拿国师当朋友,还希望国师也是。”
曲寻幽说完,又吃了几口菜便起身离去,“国师,听七月说等会儿还有杂耍,很有名的,七月是你挑给我的婢女,也知道她对吃喝玩乐是最在行的,她说很精彩,那肯定不会差,你且边吃边等着,等看累了腻了再走也不迟,我就先撤了。”
说罢,见他点了点头,她便往后殿走去。
“唉?陛下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有一位官员看着曲寻幽离去的背影道。
国师举起酒杯,朝大家邀引,“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国师话音刚刚落下,顿时满堂哄然大笑。
“说的倒是。”
“不过陛下未免也太心急了些,这宴席才刚刚开始呢。”
“你懂什么,不懂就闭嘴,来喝酒!”
“……”
曲寻幽:“……”
她尚未走远,那些大臣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翻了个白眼,她只不过是想去看看庚伏吃了没有,她和庚伏纯洁得很,他们眼污,看人也污。
她一路直奔寝殿,殿内装扮的很喜庆,红烛暖帐,一眼望去,屋内摆件器具大多以红色为主,她一贯喜欢红色,特别是这种大红色最爱,她瞧着欢喜。
庚伏正坐在床上看书,看见她回来了就合上书本,正是她最近常翻看的那本三界八族录。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走到他面前感觉他好像有点不自在,“就回来看看你吃了没有?”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那两盘糕点,“刚刚随便吃了点。”
她转头对一月吩咐,“你去膳房看看,叫厨子做点几样菜送过来。”
一月应声而去,走前还顺便拖走了一直好奇打量着的七月。
庚伏今日抹了胭脂水粉,就连他原来的那对剑眉都被修细了不少,她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伸手去抹了一把她脸上的胭脂,“我说你今日怎么白里透红的,原来还是精心装扮过的!”
庚伏越发的不自在了,“是李嬷嬷说当你的王夫就必须要这样装扮。”
她实在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她可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这或许是千慕独幽以前的喜好。
从合甫城回到京都之后,李嬷嬷就一直在公主府专心养病,没有来伺候,她身体有云州疫毒留下来的旧疾,休养了一个多月才有了些精神。
别人还好,发点喜钱便好,李嬷嬷毕竟是千慕独幽的奶娘,是带着她长大的,她大婚。虽然是假的,却还是有必要去请她来京都的,也算是代千慕独幽圆了这一份主仆情分。
刚刚在说李嬷嬷,这时李嬷嬷便来了,她手上拿着一个碟子,里边装的是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一进来便往他们两人撒果子,便撒便念叨一大串吉利话,寓意早生贵子,大吉大利,恩爱白首。
撒完了果子,她又拉着两人一起喝合卺酒。
庚伏:“……”
曲寻幽:“……”
其实她好想说,她这一场大婚其实是假的,这个喝不喝其实不重要。
李嬷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庚伏,“陛下和王夫怎么不喝?刚刚陛下没有喝就走了,现在回来了就得补上,是一定要喝的,不喝不吉利。”
无奈,两人只好依言喝了合卺酒。
李嬷嬷见两人终于喝完了对半而切的瓠瓜装的合卺酒,这才满意的点头,笑意盈盈的出门去,还很贴心的帮他们关好门。
第二日一大早,曲寻幽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睡过了上早朝的时辰,她惊呼一声掀开床幔从床上跳了下来,朝门外大喊了起来,“一月?七月?”
七月推门进来,一路匆匆的小跑到了她的面前,“陛下怎么了?”
曲寻幽拍了拍脑门,“你们怎么不叫我起来?这个时辰怕是早朝都快要议完了吧。”
七月刚刚一听到陛下很着急的喊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一听才知道陛下是担心这个,于是就解释道:“哦,昨夜国师就吩咐过了,说今日是陛下大婚第一日,可以休息一日不必上朝,朝堂上的事情,国师会帮陛下处理好的。”
曲寻幽:“……”
没想到国师还挺通情达理的。
“那我再睡一会儿。”
她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床上,国师居然有这个意思,那他昨晚为何不亲口跟自己说?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劲,她刚刚似乎看到了自己躺着的床上还有一个人的身影?
她僵硬的把脑袋往里边转过去,庚伏那张俊脸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身上的亵衣半遮半掩,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一头乌黑的青丝尽数散在肩头,应该是她刚刚把他给吵醒了,慢慢的正在睁开双眼,睡眼朦胧的双眸有种迷离的诱惑。
她又惊呼一声,凝聚了全身的灵力在掌心,在他意识清醒之前一掌给打了过去,庚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七月又被这一声惊叫给吓了一跳,连忙掀开床幔,“陛下?怎么了?”
真不知道陛下今日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曲寻幽指着庚伏道,“他……他………我们昨晚一直都睡在一起?”
七月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昨日你大婚,这洞房花烛夜自然是睡在一起的啊。”
见她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又道:“陛下你难道忘了?昨晚您不是吩咐一月去厨房拿吃的吗,那些菜你们都没吃上就睡了,闹出来的声响可大了呢……”
曲寻幽:“……”
声响?
她被七月这么一刺激,终于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她和庚伏和喝了合卺酒之后就感觉到身体很热,脑袋也是浑浑噩噩的,然后她就一直脱衣服,不光脱自己的还脱了庚伏的,他好像不乐意,一直躲,一直躲,然后她实在是不耐烦了,暴脾气一上来就一掌把他打傻了?应该是打傻了,因为打了他之后他就不敢动了,只是一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在看着她。
再之后…………
之后的事情,她也记不大清了。
难道她用强了?她一醒来就感觉全身酸痛,看来自己是真的对他用强了。
苍天啊,她竟然假戏真做了!
她让七月出去,然后掀开盖在他身上的锦被,开始整理他身上的裘衣,发现他脖颈上的痕迹,她忍不住暗骂自己,“畜生!”
整理好了裘衣,又将她昨晚脱掉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帮他穿上。
她也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看着穿戴整齐的庚伏,又看了看自己,觉得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于是就又躺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等会儿一定要让他先醒,然后她在装傻。
她此时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一直在想着这里边的蹊跷,昨晚李嬷嬷一直催促她和庚伏一定要喝那合卺酒,走之前还露出了那样的笑容,肯定是李嬷嬷在合卺酒里放了药。
那她为什么要下药?
这可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等下得要好好问问她。
她想了想,都已经穿好衣服了应该出去才对,她真是脑子被门挤了,竟然还要躺下继续装睡,这不是更尴尬吗?
“嘶……”
听到了旁边的声响,就知道他要醒过来了,想要抽身已然是来不及了,于是她只好赶紧闭上了双眼动也不敢动,继续装睡。
庚伏睁开双眼,扶着酸痛的脖颈,看了一眼身上整齐的衣服,再看看身旁的人,“冥主,刚刚是你打的我吗?”
曲寻幽:“……”
她不出声,继续装睡。
“我知道是你,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你帮我穿好的吧?”
一听到这,她才想到,昨晚的事情他肯定也没忘,甚至很有可能记的比她的还多,她是不可骗得了他的。
她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地从床上坐起,低垂着脑袋,“是我,昨晚的事情………是事出有因,因我被下了药,所以才……”
庚伏:“?????”
“总之,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什么?怎么负责?”
“我……”
这要她怎么说?将她的饿扑行为事无巨细的形容给他听?
她还是想要脸面的。
“噗呲……”
庚伏忽然笑出了声,“我们昨晚其实没发生什么,我知道我们昨晚都中了媚药,所以我及时把你给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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