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婴勺已经遭到了族中驱逐。
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件小事。
南荒剑泽有声鬼一族,样貌丑陋,据说是谛听的后裔。
谛听的原身是一匹长着鹿角和双翼的白马,本是天地间少有的瑞兽,坐镇地府,专听刚死之人的心声。
当初凡界尚未成形,凡人还散落在四海八荒,天地间只有这一只谛听,他从凡人那听了无数种声音,日日夜夜不停歇,逐渐被凡人的妄念引入歧途,身上的皮毛变黑,成为了引人入歧途的邪神。
他因此被驱逐出地府,在洪荒末年与其他众多邪物一同被父神关进了四境轮,他的后裔则遭到天谴,世代带着天谴的烙印,困于南荒剑泽,永世不得出。
这些后裔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退化了神力,原本俊美的翅膀变成了肩背后的两大块凸起的骨骼,无法腾云,象征着祥瑞的鹿角也因天谴而消失,唯独保持着可听人心声的顺风耳。他们在剑泽深处居住,不与外界往来,又因被天界所厌弃,渐渐地便有了新名字——声鬼。
婴勺便是在去剑泽的时候遇到的桐牧——一只未成年的声鬼。
那时西南荒已有近百年未下雨,土地开裂,河床干涸,山火频发,许多生灵的生死存亡都迫在眉睫。讹兽一族主火,对缺水一事束手无策,婴勺本想找龙王帮忙降雨,然而从东海到西南荒属实路途遥远,老龙王年迈,已经许久不领如此奔波的差事,婴勺与父王云真合计一番,把目光投向了南荒。
露衣族主水,称雄剑泽多年,虽然一直与西南荒不算太和睦,但近些年少有战事——他们族中的一个小王孙出生时命中少了水,注定活不过百岁。这种事平常人无法解决,本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那孩子死去,族中老太公却不肯,思来想去只有天族尊神能解决。
可洛檀洲那样灵气凶险之地,等闲神仙根本无法接近,于是老太公腆着脸求到了云真处,想要借尊神徒弟婴勺的脸面,请尊神出手相助。
曦和给了云真面子,便用雪槠树的叶子盛了东海三千年一结的水精魄,让婴勺办了这事。因此露衣族算是承了洛檀洲和西南荒的情,暂罢干戈。
而西南荒这次的旱事,或能找露衣族相助。
彼时露衣族正有头疼之事。三千年前落神涧中魔神阎烬出世,虽被尊神曦和镇压,却对六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南荒离落神涧不远,曦和与阎烬打的那一架天崩地裂,深渊中的地火烧到了剑泽。露衣族畏火,那地火蒸得剑泽的面积逐年缩小,一年比一年逼近露衣族栖息之地,令他们很是焦头烂额。
婴勺瞅准了机会和他们做交易,她帮露衣族将火收了,露衣族帮西南荒引地水降雨。
婴勺在剑泽待了半个月,她对露衣族在南荒各种作威作福的行径看在眼里,却心知自己不该置喙,只每日睁眼瞎似的吃吃喝喝玩玩睡睡,认识了一大堆那边的小妖小怪。其中最令她惊奇的是,声鬼一族与世隔绝这么长时间,竟已经有极少的小辈开始长鹿角了。
桐牧便是其中一个。
他是只不满千岁的小声鬼,法术修得不太好,化人形时是个七八岁的少年,还收不起尾巴和耳朵,以及他那对稚嫩的鹿角。
“不是所有同族都长了,可是我有。”坐在大泽边上,桐牧说起这个就洋洋自得,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他们都夸我是祥瑞。”
“你长了角,有没有听力变好一点?”婴勺摸了摸他冒出头发一截的角,好奇道。
“唔……应该有吧。”桐牧死撑着面子,“我……我听见你有喜欢的人!而且他最近出远门了。”
“哎呀,你可真不错。”婴勺问,“你听见我喜欢谁了?”
“一个……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听见你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样貌,喜欢他的胸唔唔唔!”
婴勺捂住桐牧的嘴巴:“小小年纪这种话不要大声说!”
桐牧用力掰开她的手:“知道啦!”
他跳下岸边,化回了声鬼本来的形态,四肢蹄子撒开在湖面上跑了一圈:“可你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
“他最近好像有些……有些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我找他的时候,都爱理不理的。”婴勺眼里的笑意淡了点,但很快又好起来,“大约是他这些日子烦心事多的缘故,过一阵子肯定会好的。”
桐牧想了想,点点头:“你还有点心疼他?为什么?”
婴勺晃着腿:“因为他是个小可怜儿啊。虽然他打架比我厉害,可伤害过他的人比伤害过我的人多了成百上千倍。”
桐牧跑回来,凑在她的膝盖前,鹿似的眼睛望着她:“那你可得好好疼他。我也有喜欢的女孩儿,我也会好好心疼她。”
“好啊。”婴勺笑眯眯地道,“我也疼疼你,你这么可爱,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桐牧道:“你下次来帮我带朵洛檀洲的花草,我要把它送给我喜欢的女孩儿。洛檀洲是六界最尊贵的地方,我们出不去,这肯定会是最好的礼物。你带来了,我就做你的弟弟。”
“小鬼还挺机灵。”婴勺站起来,“那就一言为定,三个月后,你就在这里等我。”
然而,三个月后,桐牧没有如约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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