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澜闻言,细品了片刻,不由笑道:“你是说庆儿姑娘,还是在说自己?”

魏从曳却并不打算和他分享自己的心事,事实上,他也几乎从不和外人交流这些。

天已尽黑,他房内的残羹冷炙被人收下去,安命在门口等着,见魏从曳回来,这才跟他一同进去。

“公子。”

苏逸澜道:“我就不进去了,如裴托我将方婷送回去,今晚就得启程。”

魏从曳应声,“路上小心。”

后者摆手,“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再回京,日子可就不那么安逸了。”

魏从曳笑:“你站在我这边就好。”

两人于院内道别,魏从曳穿得单薄,很快回了房内。

捡过薄毯披上,酒意缓缓涌上他并不算冷,不过意识还在,晓得不能乱作,他靠在榻边,示意安命坐下。

“今日你也瞧见了,庆、鹤青虽然来得晚,却不算收拾残局,若你和她对上,有多少胜算?”

安命的身份是由暗转明而来的,正是打败暗部前三甲,才能名正言顺到他身边来。

今日说来杀手全是顶尖的身手,他能勉强护着魏从曳已是吃力,安命回想鹤青一刀结果了领头杀手的霸道,满心惭愧,“不足五层。”

“丁卯呢?”

“恐怕……”他话未说完,明白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安命转而说起正事,“丁卯留信说,他昨晚已启程去了揭阳,从玉少爷到通州了。”

魏家三代,魏相位极人臣,魏老大资质平庸在礼部领差事,魏家老二早年死于恶疾,待到孙子辈长大成人,终于出了惊才艳绝的人物。

魏从玉十九岁状元及第,虽然那时正是魏相手中权力达到顶峰的时候,可也少有人说他凭家世上位。

如今魏从曳任大荒县令,魏从玉已任监察巡按,官阶虽低,却直属于天子,若论职权,有句话叫“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如此可见一斑。

魏从曳颔首,他们早已商议过,待时机成熟,势必要派出两队人马,一方掩人耳目,一方暗中将所查证据汇入他手。

两日后,鹤青自天黑前从大荒城门出去,同她一起的还有也乔装打扮成少年的翠红,走官道到関关不耽搁要两天,再到梁县则需将近一天的功夫。

西北不比别处繁华,赶了许久的路才都没遇见一处歇脚的地方,若是往年说不定还有茶肆,这一路而来,不少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或赶路,或走累了坐在路边。

不出意外,周岳已经将银子和粮食都送到两城官府,按理说逃灾的人应往回赶,这些人却还在朝大荒的方向走。

鹤青停下,朝一位看着还算精神的汉子打听,“大哥,听说朝廷派人来赈灾,你们怎么还往外走哇?”

那汉子听完皮笑肉不笑地嘿了一声,“不走,难道等着被饿死不成?”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路边不时有人经过,想必是心中怨气泛滥,见有机会纾解,当然不吐不快,“你可知道関关守城将如何分配这粮食?”

翠红找水回来恰巧听见,插嘴道:“难不成自己吞了?”

那人笑笑,转而说起其他。

関关内起初自是开设施粥点,一日三次准时开始,各处灾民汇聚,幸道总算有了生机,然而这样的日子也不过持续了五六日。

再来,官府张贴告示,请各家准备布袋米缸,到各村头街口领米。

第一日尚且是货真价实的米,后来便说粮仓告急掺了米糠,再后来混入石沙,一斤米唯有三钱可入口。

许多百姓解了燃眉之急,心知苦等亦无果,干脆结伴往梁国腹中走,总比原地等死来的好。

鹤青翠红对视一眼,想要晓得其中弯弯绕绕,打听一番便是。

两人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在第三天落日前终于到了関关城门外,怕引人注意,特地换了两身破烂的衣裳,又胡乱摸脏了脸进入城中,不过一会儿便混在灾民之中,分辨不出了。

鹤青低声问:“甩掉了?”

翠红将两人脸皮扔到枯井里,笑道:“怀疑我的本事?”

在大荒时他们并为刻意掩藏行踪,如今有心,谁还能想到他们有几张面孔?

翌日一早,县衙外领粮的队伍已经排得老长,男女老少皆有。

鹤青和翠红天还没亮就到了,此时混在人群里,她俩前面站了一妇人,一孩子。

妇人问:“二胖,你娘呢?”

饿得黄皮寡瘦的男娃儿道:“俺娘身子不好,让我来。”

此时队伍前头忽然传来吵闹声,“不是说了午时之前发放米粮,怎么到现在,衙门还没动静?”

“不会是又唬人呢吧?”

“姓黄的说话不算话,我看他们没说错,他就是想吞了粮食,饿死咱们!”

“你想想这几日衙门是如何做的?每日都说是这个时辰放粮,却唯有前日做到,其他时候不是梁县前来借粮,存余不足,便是存余不足,去往梁县借粮。”

“早知道,咱们就该和张家的结伴往大荒去。”

鹤青听了一耳朵,见最后说话的男子抱怨归抱怨,却并没有真的离去,反而比常人还有耐心些。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县衙府门终于开了,一士兵打扮的男子出来,与下面已然瘦得脱相的百姓对立而站,他竟显得有些富态,此人站在台阶上高喊一句,“大家先回吧,从梁县借调的粮食还在路上,明日再来。”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怨声载道,而那士兵神色不变,转身回了县衙时候,两扇大门砰地关上了。

翠红低声道:“去看看?”

鹤青点头,两人从人群中抽身,沿着衙门旁边的小道一直走到后巷,找着两处小门,没贸然进入,而是等着夜临,这才分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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