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二国重新划分过疆土之后,一十七国已有半数选择了归顺两大国,齐王希望卫国能够成为齐国的属国,卫国国力尚可,两家既有姻亲关系便能相互帮衬,他与平安君的心思头一回想到一起去。

但之前平安君承诺协助卫羽之事一直未有行动,如今再出兵已是有些晚了,卫羽自回国后便悄无声息,不久之后,听闻卫国选择了归顺东原,应是在夺位之争中国后获得了胜利,公子羽虽仍在国内想必权势地位已大不如前,性命亦岌岌可危。

齐王很是生气,发诏令批评平安君言而无信,答应出兵却按兵不动,让齐国白白损失了一只臂膀。平安君反讽其隔岸观火,有觊觎之心却爱惜羽毛不肯相助,比自己更无耻!

如今大厦将倾的境地兄弟二人却你来我往闹得欢快,朝中大臣多次劝阻无效,眼见齐国王室兄弟阋墙已无药可救,心灰意冷的老臣接连上书请辞,归隐他乡总比眼睁睁地看着齐国覆灭要好,一时间齐国王廷年长官员半数已失,顿时人心惶惶,新任的年轻官员不知该何去何从。

齐国将要倾颓已成事实,无论怎样推演都改变不了齐国走向覆灭的趋势,阴阳家虽有更改星象的本事但齐王田柴的能力与篡改命运所需的代价并不相配,他注定是一个湮没在历史洪流中的普通国君,自当循着自己的星轨规规矩矩地走到尽头。

萧琅趴在墙头上看着齐王宫的方向,相比东坊来说那边人更多更热闹,每天都会看到辞官归乡的老臣乘车走出宫门离开临淄。

数月前,无名子来信对她说疆德子会来接她回去,已经在去临淄路上,从蓬莱到临淄不过半月有余,如今三季已过却仍未见人,萧琅隐隐有些担心。

院墙下有行人路过,口中骂着阴阳家麻木不仁,冷眼旁观各国互相攻讦、亲友自相残杀,眼见一个国家变作焦土,眼见一座城池化为废墟,天下义士皆为和平大同而奔走不息,那与上天最近的人却依旧隐居海上仙山,不问红尘事,一副世外凛然之姿。

萧琅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幽幽太息,不知该作何辩驳,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世人皆道阴阳术士无情,高高在上藐视沧海桑田的无尽演变。然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阴阳家既是天道的窥伺者又是其传令使,若事事皆挂怀、人人皆痛惜,又如何能准确传达天意,如何能维系历史演变?

他们亦想能者多劳,伸手将这乱世扶正,将星相一一改了,直接扶持帝星上位,如此省时省力多好,可后果太严厉,阴阳术士承担不了全部,上天自会将惩罚降临人世,至时红尘惨相非“乱世”所能形容。不能令世间和平世人无碍,扶持帝星又有何意义?

只可惜凡人看不穿,世人畏我,我亦畏世人!

萧绿安慰她说无需为凡夫俗子伤心,凡人愚笨,自是看不懂其中缘由,但世上总会有通透之人理解她。

萧琅撇嘴,阴阳家千百年来都是这般姿态可从未指望何人会理解,本就与世人各行其道互不干涉,也无需他人理解。

她依旧每日趴在墙头,听过往行人絮絮叨叨,时常会有人看到公主府墙头上这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童,便问她是萧姜夫人的什么人。

萧琅笑嘻嘻的和别人说自己是齐子客的侄女儿,倒也有人信,结果某日又在骗人时不想那人竟和齐子客认识,且齐子客刚好在他身后,那人立刻回头问他“这是你哪个侄女儿”,幸好萧琅跑得快,不然又要挨一顿打。

因为御史大夫家突发状况两家婚期延至九月,国巫占了个新日子,竟和萧姜夫人的生辰是同一天,两场大事一起办,皆大欢喜。

萧琅算了算,怎地都不太吉利,萧姜夫人生辰那天算是最好的日子,但仍有一场波澜将生。

九月九日,萧姜夫人的整岁生辰与齐子客大婚之日,齐王仿佛为了出了口气般而为之大肆操办,极尽奢华热闹之能事!

萧绿努力将萧琅打扮得更老气一些好使她看上去没有那么奇怪,但她矮嘟嘟的模样不禁令人怀疑是不是得了病才这样。

萧姜夫人故作哀愁地说萧琅从小得了种怪病,送出去治了好些年亦不见好,真真是愁煞人也!

众人唏嘘不已,都这般大了却还是一个孩童模样,将来可怎样过活,顿时十分可怜萧琅。

萧姜夫人瞄了萧绿一眼,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将萧琅抱走,萧琅眼巴巴地看着案上的吃食,饿得肚子咕咕叫。

肚子未填饱,舞姬亦未看成,萧琅趴在院墙上偷听着前院无比热闹的欢声笑语。

她暗叹,再热闹些罢,以后或许再也不会这般欢欣快乐了。

过了一会儿,前院钟声响起,气氛突变,原是齐子客将新妇接进了门。

待吉时到来,新人开始行礼,只闻琅琅乐声不闻人语。萧琅从花菱格中看到两个身穿玄色纯衣纁袡礼服的身影,在极其隆重严肃的钟声里高高低低忽隐忽现。

新娘侧脸一晃,只见她脸颊飘粉,表情严肃,但眉目中皆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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