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昔这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自打从崇华池回到养心殿后,殷承景便人模狗样地对奏疏批批改改,仿佛之前乱发脾气的不是他。

阮昔渴望能在角落里躲躲清闲,可周福海偏调了她的岗位,安排她就站在皇帝身后,方便随时伺候。

石春曾和她提过几嘴,周福海原本是服侍先皇的老人,算是看着殷承景长大的。

经历过更朝换代,看了不少人世沧桑,随着年岁渐增,这位总管公公也起了告老还乡的心思,便不再像年轻时那般使尽解数,压制那些想冒头的后辈。

抛却那些心术不正之辈,但凡有稍合圣意的,周福海就往皇帝跟前送送,暗自考察。

若真能为陛下挑着个机敏中用的接班人伺候,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

故此,每每看见总管公公那大有深意的目光,阮昔都倍感纠结。

看来在找到真正的阮喜之前,她都得整天在狗皇帝眼前晃了。

殷承景倒是没再有什么特殊举动,只是偶尔阮昔为他端茶倒水时,总感觉有股子视线盯在身上,沉甸甸的,还锐利如刀。

真难熬啊……

* * *

用晚膳时,石春临时被殷承景派去跑了趟腿,到安宁宫询问下德妃娘娘身体是否安康。

昨天德妃似乎与皇帝发生了些许不快,据说回宫后便病倒了,一整天派宫女来传了三、四次信儿。

殷承景每次听完都当耳旁风,也没打算亲自过去瞧瞧,直到天都黑了才派人问候。

阮昔有心跟石春一起去,没准儿还能在安宁宫中找到那位神秘姑姑的踪迹,可惜狗皇帝没应允,让她接着为自己布菜。

这差事原本也不是她的活儿。

天可怜见,方才宫人们传膳时,阮昔刚对着满桌佳肴偷偷咽了下口水,殷承景便故意把她叫到近前来干看着,自己还吃得倍儿香。

夺笋呐。

这半天差搞得阮昔身心俱疲,以至于换班时刻一到,她脑内便开始自动循环“好运来”。

天已黑,外面又飘起雪。

层层交叠的乌云将天遮得密实,偶尔零星的月光能从难得的缝隙中透出来,没多大功夫,风吹流云动,便又给全盖上了。

都说现代空气被污染得厉害,还是过去好。

阮昔跟同僚排队走在宫道上,还盼着能透过没有雾霾的天,欣赏下漫天的星辰,如今也彻底泡汤。

和所有疲惫至极的上班狗一样,刚回住处,阮昔便晕头胀脑地倒在榻上,半根手指都不想动。

“呦,这谁啊?直眉瞪眼的就往里闯,招呼都不打一声儿。”

旁边忽然响起不满的质问声,阮昔费力侧过头去,只见榻的另一端还躺着两个人。

这屋里就一张榻,供同住的四人休息,虽没什么私密空间,但地方还算够用,人躺下后只要睡姿别太差,谁也挤不到谁。

石春还没回来,估摸着正在路上呢,阮昔曾记得他曾抱怨过,说屋内的另外两位难缠得很,能少搭理就少搭理。

阮昔并未打算和他们深聊,只盼着能先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想怎么应付狗皇帝。

谁知听她自报家门后,那两位先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兴奋起来了。

“阮喜?昨儿个宫宴上驯虎的阮喜?!”

“瞧这事儿闹的,可不是咱哥俩儿眼拙了!!”

这两人年纪和石春差不多大,一位眉骨高的叫曹亦,另一位下巴尖的叫张为,因幼年同期进宫,相互扶持至今,所以关系甚好,比亲兄弟还亲。

“黄公公只说房里要添新人,却没说是谁,咱家也不敢瞎打听,不曾想原来是您啊!”

黄公公便是他们的带班公公,平日里话不多,能蹦一个字儿就绝不蹦俩。

曹亦、张为屡屡为方才语气不善道歉。

阮昔原本睡在榻的最左边,和他们中间还隔着石春的被褥。

如今这两人全都凑到她身边趴着,激情讨论她昨日在宫宴上的英姿,弄得阮昔避无可避,只得一句句敷衍着。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二位嘴里“爷长爷短”地叫,阮昔也冷不下来,觉得自己被叫得都快长胡子了……

热络闲聊半晌,那两人忽然用眼神捅捅咕咕的,满脸跑眉毛不说,还往门口的方向歪了下嘴。

“爷,您和‘他’是一个班的?”

阮昔知道,他们指的是石春。

尽管院内显然没人,曹亦还是刻意压低了声,见阮昔点头后,嘴撇得更加厉害:“哎,有些话咱家也不好明说,毕竟和您也是头次见面,说得多了,倒显得咱家嚼舌根儿。”

“咱哥俩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热心肠儿,有些腌臜事儿眼睛看见了,心也咽不下去。”张为在旁也跟着欲言又止。

嗯?有瓜?

阮昔:你们要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见她来了精神,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曹亦才鬼鬼祟祟在她耳边道:“留神点儿那位吧,面上是笑脸,扭头就捅刀子!咱屋里之前那个小庄子,原就和那位一个班的,您当他怎么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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