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襄话音刚落,还没等苏知玺开口呢,台阶上就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你怎么把殿下带来了?”傅九襄看了眼来人,皱眉。
“五殿下忧心忡忡,寝食难安,今日这一趟在下已经向沈大人禀明来意,小王爷想同五殿下说什么,尽情畅言。”
“有什么好说的……”傅九襄嘀咕了一句,他看了一眼傅乾辉,“诏狱这种地方不是您待的,五殿下还是快些走吧。”
傅乾辉不应,十几岁的少年,犟起来也是一件烦心事。
他直愣愣地杵在傅九襄面前,低着头,一副没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模样。
傅九襄想笑,他哎呦了一声,“殿下,您这垂头丧气的,让人瞧了还以为我欺负了您不成。”
“九哥……”傅乾辉耷拉着脑袋,“生辰宴那日……”
“你今年的生辰宴被搅和的乱七八糟,也是糟了心,九哥说话直,是个大老粗,若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心里不痛快,老五你也别往心里去,都是兄弟,可不许有隔夜仇啊!”傅九襄这番话说的光明磊落,大气豁达。
傅乾辉大概是从小被皇后养的过于天真无邪了点,傅九襄说几句漂亮话,他就开心了。
“九哥,你会怪我吗?”
傅九襄抬手,摸了摸傅乾辉的脑袋,“你又没做错事,九哥怪你什么?”
苏知玺冷眼旁观,那双漂亮的眼睛中藏着讽刺。
“九哥,你放心,我回去就求父皇把你放出来!”傅乾辉信誓旦旦。
“别……”傅九襄头大,这诏狱他住着还挺不错,日子过的比每日上朝清静。
“五殿下,”苏知玺眼瞧着傅乾辉越扯越远,这都扯到把傅九襄放出来上了,再说下去估摸着这些言语传出去,明日朝会言官又有的发作,他淡淡开口:“诏狱重地,殿下若无要事,别久待。”
傅乾辉晃神,他赶忙向傅九襄保证道:“九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求父皇把你放出来的!李燃的死怎么可能和你有关系!九哥,我相信你!”
傅九襄摆了摆手,“赶紧的,和苏大人出去吧,朝堂上的事你这个皇子也别掺和,陛下明察秋毫,老五你别平白惹了陛下厌烦。”
傅乾辉欲言又止,不过站在一旁冷漠无情的苏大人并不给这位五殿下诉兄弟之情的机会,抬脚便往外头走去。
诏狱的台阶又长又陡,傅乾辉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台,尽量不让衣角沾惹到墙面上干涸、污秽的鲜血。
反观苏知玺,淡薄的眉眼下看不出丝毫反感厌恶,诏狱此等阴暗之地,他倒是进出自若。
傅乾辉跟上苏知玺的步子,在第三次被诏狱的血腥味扑了鼻子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雀奴,你想入朝堂,怎的挑了个诏狱这样煞气重的地方?”
苏知玺瞥了傅乾辉一眼,那轻蔑的神情仿佛在说你可真娇气。
“舅舅怎么舍得让你来诏狱?你身子本就弱,我可是听说诏狱审犯人的手段极其惨烈,你若是被吓出个好歹……”
“五殿下!”苏知玺打断了傅乾辉的话,他揉着眉心格外不耐烦地说到:“还请殿下先行一步,雀奴突然想起一桩公务尚未处理。”
有时候苏知玺也挺不解的,皇家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怎么能养出傅乾辉这样天真单纯的皇子,纵然傅乾辉贪生怕死凉薄无情,但论起阴谋诡计,他真是半点不会。
苏家可以说是用了全部心思教养这位五殿下,皇后更是在五殿下出生后便一颗心扑在了他身上,从不争宠,同顺帝相处的白头如新,克制有礼。
正是因为如此,傅乾辉才敢明目张胆地缠着傅九襄,这位大智若愚的五殿下一直都知道,他那作为北疆战神的九哥,厌恶的是耍心计、耍手段的小人,他那无关紧要的贪生怕死并不会让傅九襄动气。
所以啊,烛都中的人,哪儿个会是笨的?
苏知玺自嘲地笑了笑,傅乾辉被苏郎仪疼爱,被皇后宠爱,被群臣敬爱,甚至能被傅九襄偏爱,而他呢?他有什么?他苏知玺除了一身病骨,还有什么!
苏家的每个人都恨不得喝他的血,噬他的肉!
凭什么,傅乾辉就能干干净净地活在这世上?
苏知玺去而复返。
傅九襄就像是早料到了,他靠在木门上,手中灵巧地编着地上捡起来的稻草。
“人走了?”
苏知玺点头。
“真累,进了诏狱还不安生。”傅九襄将编好的草环扔到了苏知玺怀中,“这和你腕子上的佛珠还挺配!”
“看不出来,大公子长得浓艳,但是个吃斋念佛的好性子。”
苏知玺笑了笑,“这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想着做做样子能得佛祖庇佑,来日若死了,不用下十八层耳鼻地狱,毕竟那阴嗖嗖的黄泉道,走起来怪吓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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