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看到养母的神态,就知道她很怕这个大伯。别看顾大海只是个大队长,可是却很有官威,面容严肃,颇有说一不二的架式。尤其在面对顾立春一家时,更是不徇一丁点私情,关键时候也不介意大义灭亲。

不徇私情,大义灭亲吗?顾立春在心里笑了笑,希望他是真的如此。

人都来家里了,不管怎样,他们一家人都得出去看看。

顾立春一家人来到院门外,就看见门外围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这个年代,农民精神生活匮乏,干活之外就是八卦闲扯。谁家有点动静,呼啦一圈全围上来了。再加上这会儿正值还有人端着饭碗,边吃边看热闹。

来的人既有本村村民,也有知青点的知青,当然,顾惊蛰一家肯定少不了。

顾立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顾惊蛰,他长得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站在一群邋遢不讲究的村民中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的旁边就是顾大海,顾大海今年四十来岁,高个头,国字脸,目光炯炯有神。

此时,他正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眼神看着二弟一家。

他还没开口,顾大江倒先说话,他阴阳怪气地道:“哟,大哥,哪阵风把你给吹到我家了?”

顾惊蛰礼貌地招呼道:“二叔,我爹找你是有正事。”

顾大江皮笑肉不笑:“那是,没有正事他也不来呀。”

顾大江的话里有话,乡亲们又都知道兄弟俩的那点子事,因此个个脸上闪烁着八卦之光。

顾立春看着围观群众那种眼神,再看看这兄弟俩之间的暗潮涌动,他多多少少记起书中提到的几笔细节。

顾大江跟顾大海是亲兄弟,他们的二叔,也就是顾二爷,是复员军人,家境不错,但夫妻俩只有一个女儿,而顾立春爷爷有三个儿子,就准备把他最疼爱的大儿子顾大海过继过去,将来好顶弟弟的工作。不料,顾二爷受了重伤,把工作给自家闺女顾宝珠给顶上了,顾二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又衣不解带地照料顾二爷,不久身体也垮掉了。

顾立春爷爷一看,这工作没戏了,还得照料两个重病老人。他就不乐意让大儿子过去受苦,但话已经放出去了,村里人都知道了,他要是反悔又怕别人说闲话。

于是他咬咬牙让最不受宠的二儿子顾大江过继过去。从那时起,顾大江就怨上了顾大海。凭什么好事都是他的,坏事都是自己的?

后来,他看上的姑娘嫁给了顾大海,二婶给自己娶的媳妇又丑又笨,三年不生孩子,害他受尽嘲讽,好容易有了孩子,他的孩子又一个个胆小的跟耗子似的,都上不了台面。

眼看着大哥一家越过越好,自己却是事事倒霉,样样不如意,他心里的憋屈郁闷就甭提了。而大哥也不待见他,虽然他是大队长,却一点好处都没给过他。顾大江每次见了顾大海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两家大人不和睦,小孩自然也玩不到一起去。

在顾立春默默回忆剧情时,顾大海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大江,我今天来找你是点事。”

顾大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大侄子被你气病了,二侄子吓跑了,你还想咋样?我说大哥,我家立夏还是个孩子,他不就偷了一根玉玉棒子吗?你至于这样吗?”

顾大海冷着脸,严厉地说道:“顾大江,这次的事可比偷棒子大多了。”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围观的村民果然兴致更大了,他们想小声议论,又怕打扰了顾大海,只好挤眉弄眼,用目光交流信息,交流完毕。

而田三红一听到事情比偷棒子还大,吓得脸色惨白,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他大伯,二子、又干啥了?”家里头,就这个二儿子爱惹事,他爹怎么打也不管用。

顾大海淡淡扫了一眼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弟妹,不耐烦地说道:“我说话,你别插话。”

田三红缩在一旁再不敢接话。

顾立春看得难受,当着众人的面,他娘不要面子吗?他也淡声说道:“大队长,既然不想别人插话,说话就要干脆利落,有事说事,别故意吊人胃口。”

顾立春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这孩子不是整天只知道闷头干活,不爱开口说话吗?今儿怎么转了性子了?

顾大海也惊诧地看了顾立春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加重语气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顾惊蛰也帮着父亲说话:“立春,你不该用这种语气跟长辈说话。”

田三红想劝他,又不好说,只是轻轻地拽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少说两句。至于顾大江,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这个养子的威力他是见过的,他对付自己时很不好受,可要是对付外面,那就爽快了。他不但不想阻拦,甚至还添一把火:“惊蛰,你这话就不对了,立春也就比你小两岁,咋你能插话,他不能说话?”

顾惊蛰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顾立春笑吟吟地看着顾大海,开口道:“大伯,我看你刚才用那种语气跟我娘说话,我就以为咱家可以不用讲究这些呢?”既然你上梁不正,就别怪下梁歪了。

顾大海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顾立春,也不再卖关子,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了:“大江,三红,大队接到举报,说你们家偷了村里的鱼,有没有这回事?”

“啊?”田三红傻眼了。

顾大江蹙着眉头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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