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秋的公爹名叫毛敬宇。

现在这个叫毛敬宇的老人连他自己都记不起他是谁了。

如今他正像游魂一样,游走在城市边缘的一条宽宽的大街上……

游走的感觉像梦一样,眼前总是飘飘忽忽,车辆、人流、房屋与树木,一切都让他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却又总是不甚分明,想不起这是在什么地方,亦不知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里。曾经的意识像碎片一样,在眼前蚊蝇一样飞来飞去……一忽儿是多年前他自己孩提时的情景,一忽儿又是年轻时的镜像,其中比较清晰的一个画面,正是年轻时他在一所农业科技学校读书的情景……

他是保送生,他的学校在一条绿荫深处,从挂有金字招牌的学校门口到林荫深处,一路两旁尽是手捧着书本的年轻人……

他是个孤儿,父母姐妹都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场大饥馑中饿死了。

那一次全国性的大饥馑,他们家乡死的人最多,是全国的重灾区。他因为在城里上学,一家人用不多的口粮最后保全了他的生命。当最后一次,他再也等不到父亲给他送粮食的时候,他接到了村里送来的口信,让他回家奔丧。

回到村里,他才发现,短短的几个月,村庄不再是原来的村庄,所有的亲人几乎全都饿死,父亲就饿死在给他送粮的路上,同村的人接到外乡人送的信,把他的父亲从半道上拉回家还没来及掩埋,他的母亲就也死了。饥饿与灾难,让亲情变得十分淡薄,母亲到临死,都在心疼死去的男人丢在半道上不知去向的那半口袋粮食。

毛敬宇来到城里读书,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叫辛蕊的姑娘,那姑娘梳着两根长长的辫子,圆圆的脸,很饱满的那种,一笑嘴角上露出两只浅浅的酒窝。

不知怎么,每当毛敬宇一看到辛蕊脸上的那个酒窝就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心里就暖暖的。

那年的春节前夕,年终考试之后,所有人都打点着行李,匆匆忙忙往家奔,只有他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宿舍里。

每到年节,总是他最难过的时候,因为他无处可去。虽然在此之前,他的一个外乡的姑姑给他来过一封信,要他到她家里去过年,可是他拒绝了,他不想一个人在别人家里过年。

正当他在没有生火的宿舍里坐冷了,也坐累了,蒙上被子睡进被窝,只想着怎么打发过去这无聊的寒假时,有人敲响了他宿舍的门。

他起来,把门打开,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辛蕊。

“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我是回去了,可又回来了呀!”辛蕊说。

“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惦记着学校里还有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我打算把他带回家,跟我一起过年。”

“你说的……是我吗?”他有不敢相信。

辛蕊笑了,一边推开他:“不是你还是谁呀!傻瓜,还不快收拾一下,跟我走,还愣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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