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总是不亮,许许蹑手蹑脚准备出门时,恩慈小声叫住了她。
“快下雨了”恩慈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了老师微微隆起的肚皮,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把食指放在嘴上,“嘘”示意恩慈不要让还在睡梦中的妈妈听到。
“没事,我顺便出去帮你买一些回去用的东西”
恩慈点点头,那时准备回大山,发现老师妈妈身体不好,所以留下来,当帮手,现在老师妈妈好的差不多了,他自然也得回属于他的地方。
“你想要什么?”许许问他。
恩慈回答不上来,看向外面的灰蓝的天,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想要,天不要黑,路好走些。”
她感激一笑,揉揉他的头发,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许老师一瘸一拐的出来了。
“许老师你醒了?”恩慈略带慌张,眼睛左顾右盼。
夜里,许老师无声的叹了一声,不知在想忧虑着什么。
时间进入了11月份,s市迎来了秋末冬初的第一场雨,于非寒带她去看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歪歪扭扭的民工房,就像一台过时又拖沓的老车。那里集中了很多外来打工人口,一条拥挤的不能称为路的小巷子,经常堆积着大包小包的垃圾,流浪狗流浪猫时不时会从这些垃圾里面找吃的,每到下雨天,这条路就是恶臭十足。
可他就是住在这里,整个童年,少年,他都要从这条路上经过。
“如果你从小住在这种地方,你还会是现在的自己吗?”他问她。
天灰蒙蒙的,一场忽如其来的秋雨,带起一种悲凉的氛围。
生而为人,从来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没体验过的人生,她又怎么敢随意发言。
她抱住撑着伞的他,黑色的伞,让她以为天提早降夜。
“我们现在都有孩子了,可你还不知道我的过去,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过去。”他拉紧她的手向小巷走去,一点点把过往扒开给她看,看看他内向曾经腐烂的国度。
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面取暖,把雨伞倾斜的歪向她那个地方,自己右边肩膀,落了一肩的风雨,花花点点。
“我对我爸爸是没有印象的,从有记忆起,我就跟我妈挤在这个地方了。”他指了指前面那个歪歪扭扭的,用铁皮做成外围的老屋子。
“我妈她是外地人,年纪轻轻的就来这边打工了。人在外,身心都在漂泊,我不清楚她跟我爸是怎么相遇的,是不是因为爱情,我都不知道,因为她也不说,我只知道,她一辈子都没结过婚。”
她吃惊的抬头看他,“未婚生子吗?”
“是吧。反正是我拖累她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能给我的都给我。我喜欢吃炸鸡翅,她就买两只,都给我吃,她自己一口都不要,只是说不喜欢吃。可我们真的太穷了,每天晚上一闭上眼就可能明天就没去处了。这个地方,不是我们固定住的地方。我们之前是被赶出去过的。幸好借到了钱,才搬的回来。我小时候每次生日,都会许愿,希望明年可以不用再这么漂泊无定的真的怕了”
“你妈妈真不容易。”许许皱着淡淡的眉,她没想到他的于先生会有这样一段过去。
“是啊,我很爱她,我现在那么忙,就是想多挣点钱,让她晚年可以舒舒服服的过。”
她没见过他妈妈,之前交往期间,他也绝口不提妈妈。
“可她生病了”他说过的,有意无意,都会提及到这个影响他至深的母亲。
“好了不是吗?”
她知道他省略了很多细节,但她不过问,毕竟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应该是最难熬的,不愿提及的。
“我放弃学业,一天打四份工,连睡觉的时间都拿去挣钱。可是,根本是杯水车薪,连妈妈一次手术费我都付不起。”他语气极淡,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种绝望。
“妈妈亲戚家,我去借过”
“借到了嘛?”
他讽刺性的一笑,“他们说我就是个骗子,还说不认识我妈妈,他们家根本就没有妹妹,还威胁我,如果再打骚扰电话,就报警。我那时,拿着手机蹲在医院门口,一个一个的把能求助的亲人的电话都打了没有人借最后就一个妈妈的老乡借给了我五百块。”他语气极淡,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可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你会发现,那里面是山呼海啸后的风卷残云。
他当时拿着这五百块,给那个老乡磕了头,头磕在地上不动了,他眼泪止不住的流。
他也是从那时候明白,流泪是最没用的一种行为,它救不了你的亲人,唯一能救命的,到最后还是钱
她从来不会安慰人,可眼前的男人眼膜流露的疼痛,怕不及他那时的万分之一。
他们回去的路上,雨停了,路面积了一层水,配合着一抹不清不楚的阳光,把整座城市颠倒了过来。
天气不好,连逛街的心情也没有了。
他提出,可以去大商场,这样不会受天气影响。逛了一会,索然无味,他忽然想起,他说过要把那条玫瑰项链做成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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