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熟悉的帐帘,暗纹锦被,萧云祁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只见门外那贴身侍女听见动静进来,替他卷起帐幔:“王爷可算醒了。”

萧云祁起身下榻,那侍女替他备好鞋子:“我何时回来的。”

“一日前。”

左肩的伤口已被仔细处理过,那溺水般的发热黏滞感也已经消失,萧云祁起身张开双臂,任由侍女替自己更衣。

“宫里有旨,王爷若是醒来了,便进宫领赏。”

“进宫?”萧云祁神色微动。

“是。”侍女抿唇笑。

待侍女退下,萧云祁原地站立片刻,忽然叫了一声:“戊七。”

原本无人的地方忽然出现个黑色身影,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属下在。”

萧云祁隐在阴影下的神色暗晦不明,看了他半晌,道:“无事,下去吧。”

“是。”

夜幕里弯月高悬,夜猫躲在阴影里隐而不发,幽绿的瞳孔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慈宁宫里烛影摇红,任嫣刚从佛堂里出来,手上缠着一串佛珠,佛珠间隐隐若现的红绳衬得她皮肤瓷白,保养得当的脸宛若新婚少妇,姿容姝丽。

空气里弥漫着从佛堂里传出的幽淡檀香味,任嫣解了手上的佛珠,挥退两侧侍婢,对镜拆卸头顶的珠花,镜中的容颜依然年轻美丽,有谁能想到这是个三十多快要四十的妇人。

任嫣眼里泛出几丝微妙的嘲讽,慢悠悠开口:“你还要在那站到几时?”

绸幔后人影微动,有人步行而出:“瞒不过太后娘娘。”

何太傅将手中捻的一物放在任嫣的镜台上,“娘娘落了一枝珠花。”

那是枝模样娇俏的木槿,似乎刚从树上折下来的,颜色粉嫩。

任嫣瞥了眼,慢条斯理道:“这可不是本宫的珠花,本宫老了,支愣不起这么艳丽的颜色。”

何太傅背手:“娘娘何时老过,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致。”

任嫣轻笑一声,也不知有何意味,仰头去看他,“哄人的嘴上功夫你倒是会,吩咐你的事却办不成。”

何太傅摇摇头,朝任嫣俯下身:“娘娘何必挖苦我,文人以笔作剑,哪能比得上武官手中的真刀实枪。陛下毕竟还在场,我也不能做得太过显眼。”

“可你让他活着回来了,”任嫣往他脸上掴了一巴掌,似乎很响,却没用什么力道:“没用。”

何太傅将她捞起来放倒在床上,执起对方嫩□□致的脚,从下而上仰头笑道:“微臣确实没什么用,否则也不会依仗娘娘包容才能治得了陈海江一次,毕竟这宫里还是娘娘做的主,微臣也不敢左右妄动。”

任嫣挑眉,对方这是在向她撇清自己与绿袍文官的死毫无关系。

那官员毕竟还是他的人。

“再凶猛的危兽也毕竟被拔了爪牙关起来驯养了九年,他早已孤家寡人与外界断绝联系如此之久,不足为惧。”

任嫣一声娇呼,抬脚往何太傅肩上踹了一下,“轻点。他现在不足为惧,就是只病犬,但先帝曾经为何要将他囚锢如此之久。”

此人不除,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

何太傅没有答话。

镜台上的黄铜镜面映着两人模糊身影,随着摇摆不定的烛火而明明灭灭。

萧云祁苏醒的消息传回宫中,翌日萧玥临便将人召进宫来受赏。

赏赐而已,不必特地将人召进宫来,何况萧云祁伤势未愈。

然而萧玥临下此一令不光是为了快点见到皇叔,更表明了一种态度。

景王救驾有功,理应得赏,他要解除先帝禁令。

萧玥临坐上马车进宫,瞧着眼前巍峨的皇宫,握起的手指节发白。半晌他冷笑一声,放下马车的帘子,闭眼坐回车内。

足足九年啊,真是够久的。

先帝对景王的禁令中包括禁止干涉政事,剥夺了他的所有职权,现在他只是个毫无实权的闲散王爷,此番进宫绕过了昭明正殿,待萧玥临下了朝换上一身常服,甫一进门便对萧云祁左右追问伤势如何。

“敬谢陛下心系之意,此非重伤,早已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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