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潮流,浩浩荡荡。

然而要在沉寂千百年的规则河流里,掀起颠覆陈规旧俗的浪潮,却并非一件易事。哪怕是独步天下的青云门,也无法悖逆天下人的意愿,强自而行。世人心中的固执偏见,是一座大山。

历来革新,无不从流血起始。

封亦另辟蹊径,在人世之外引来足以镇压一切的外力九幽阴冥!面对高悬利刃,世人心中坚硬的固执旧俗裂开缝隙,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能限定内部革新引来对抗的烈度,同样也会打破人心旧念,迫使世人思索前路。

青云门公开筑基秘法、传道天下的举措,恰如人心中的一场地震。

最初自是掀起狂风巨浪,天下修真门派无不震撼、惊怒,随之而来的有狂喜、质疑乃至警惕。除了世上处在修真底层的散修、传承断绝的小门小户,其他颇具实力的门派对青云此举,无不心怀怨忿。

拨动手中念珠的法相,也因此心绪不宁。

他乃是天音后继一辈中最杰出的人物,无论心性、修为、佛法,皆冠绝同辈。封亦此举,法相很快透过表面现象,窥见到他真意。可世间之事,无不知易行难,他明白封亦举措的开创与伟大,只是落到天音头上,事关传承大计时,法相陷入难以抉择的困境。

在先师佛堂中枯坐数日,法相发现思虑越多,他不仅没有明心见性,反倒越发踌躇,满心思量与怅然。

直到此时,法相方才苦涩地惊觉,原来一直受同门师长、后辈夸赞、尊重,视为通晓佛理、天资卓绝的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会因为得失而彷徨的凡人!

“阿弥陀佛。”

法相轻念一声佛号,心中敬佩愈盛。

似他这般跟从在后,尚有如此多的疑虑、踟蹰,那披荆斩棘的先行之人,面对无穷险阻困境,又得何等毅力与器量方能为之?法相喟叹。不管自己心中对此事的定义如何,单是这份“敢为天下先”的气度,自己已然逊色万分!

“师兄?”法善在旁,疑惑出声。

法相心神一震,蓦地醒悟过来,自己正与师弟议事,怎的忽然出神他顾?当即合十致歉,直言请罪。法善自也不会因此小事在意,不过师兄先前的表现,无疑是心神失守,可见近来局势的变幻让他殚精竭虑。

“师兄,对于各派来信,我们该如何回复?”

法相眼神波动,沉默了片刻。

青云门如此颠覆传统之举,便是他,也枯坐佛堂冥思静想多日,方才逐渐触碰真意,平复心绪,遑论天下其他各派。作为与青云门并列的正道三大门派之一,天音寺近日收到许多来信。

虽说信件措辞不一,可话里话外,无不透着一个共同的目的他们希望天音出头,联合天下门派,迫使青云收回乱命。他们担心青云门如是继续,不仅会冲击各门派传承,也会引得天下纷乱。

最重要的是,若世间为数众多的凡俗之人,都能毫无代价的取得修真之法,那将置他们于何地?又如何显出他们超然的地位来?当然,这些皆是隐于水面之下的想法,不足为外人道也。

“师弟,”法相悠悠地道,“你觉得,青云门此举,当真是世人所说那般,只为与天下各门各派争夺传承么?”

若天下人都修炼了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岂不是意味着天下皆是青云弟子,从此青云一家独大,哪里还有其他修真门派的立足之地?

法善最初,也是这样认为的,故此那是反应激烈。

可法善虽说性情粗豪,却不粗鄙,更非愚蠢之辈。真正愚昧的人,也无法将天音传承佛法修炼到如此高深的地步。随着时间流逝,冷静过后的法善,明显也隐隐觉察到深意,只是没有法相想得这么透彻明白。

法善将心中所想道出,法相并非诧异,单是为其点拨明晰,而后感慨道:“封师兄当日那句敢为天下先,果然不是虚言!师弟,你信不信,太极玄清道的筑基三层法门,只会是一个开始而不是一个结束!”

法善动容:“师兄,那我们天音寺”

法相站起身来,他那在法善魁梧之躯面前,更显单薄的身形,此刻却充盈着一种让人赞叹的力量:“师弟,我们时时口称普度众生,何不切实地去做一回呢?”

他的眼眸里闪动异色精光:“或许,普智师叔苦求之道,打破世间门户之见的隔绝,会在未来你我的手中实现呢!”

在天音寺、圣源教,以及随后的焚香谷相继公布独门筑基之法,愿跟随青云步伐传道天下之后,修真界风声鹤唳的气氛陡然一变。且不说那些散修、小门小派的激动狂喜,只说其余门派,意识到时局变换的他们反应不一,可大多却不得不慌忙附骥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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