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殊一连叫了五六个弟子过去,搞得回廊中气氛都有点紧张。
谁也不知道这位平时只神神秘秘窝在自己山头的太师叔是什么意思,他把人叫过去也不说做什么,一溜弟子就坐在他左右大眼瞪小眼。
薛羽跟只接力棒似的被几个人来回倒腾,最后一个师弟走之前忘了把薛羽交付给别人,便怀里揣着小豹子,同手同脚来到了岑殊面前。
那祖宗没动静了。
众人皆是一凛。
终于完了?
等了一会儿,一个胆子大点的师兄冒头问:“太师叔,还需要叫其他弟子来不?”
岑殊:“不用。”
师兄又试探道:“那我们……就继续吃了?”
“嗯。”
众弟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回原来位置,索性就坐在岑殊身边吃。
在祖宗身边一坐,这群小的就不敢再聊天了,都互相瞪眼干看着,气氛就非常凝滞。
薛羽也拿不太准他这便宜主人是想让他换个地方听人聊天,还是觉得身边没点子小朋友叽叽喳喳,他有点无聊了。
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薛羽只好从人怀中爬出来准备回岑殊那儿。
可他还没走出几步,旁边突然横过来一只黑手把他捞了过去。
小师妹重新把薛羽抱进怀里,又凑在他的圆耳朵边上小声说:“那是我们太师叔,别去惹他老人家不开心,小心他把你下锅里烫了!”
薛羽一愣,正想咧开嘴巴笑,冷不丁看见不远处自己主人略撩了撩眼皮,看了他一眼。
蓝汪汪的眼睛瞪圆,薛羽“咪”了一声,毛茸茸的大尾巴从小姑娘手臂缝隙中伸出来,冲岑殊摆了摆,以表达自己有心无力的被困处境。
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岑殊垂下眼睛不看他了。
那人修为高深,早就辟了谷,也没院子里这些奇形怪状弟子的口腹之欲,来这儿本来就是领薛羽吃锅的。
薛羽不在他怀里,他便双手放在膝头静静坐着,俨然又是个已经入定的状态。
他面前的玉碗中油花已经结块,显然许久没动过了。
锅里不断有水蒸气腾起来向四周扑去,也扑在岑殊身边。
薛羽在一片水雾朦胧中望着他。
修仙之人大部分都青春永驻,这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眉宇间带着点苍白的病态,唇色亦很淡,被水蒸气扑红的脸颊边,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他没有束冠,如瀑黑发懒懒散散垂过腰际,雪白的衣摆在地面迤逦而开。
也不知入定前是不是故意铺过了的,竟一个褶子也没有,显出一种过分严苛的整齐来。
雪肤墨发芙蓉面,当真是俊俏极了。
薛羽叹了口气,好看又有什么用,后来还不是死了。
他这么想着,不禁悲从中来,自己穿成的这只豹子再可爱有什么用,后来不也是死了!
薛羽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当然不是因为他作为天衍宗的未来弟子,天赋异禀提前算出来的。
而因为他是一名穿越者,周围这些吃着火锅唱着歌的天衍宗弟子,皆出自薛羽死前世界中,一本火遍大江南北的终点升级流小说《修仙界第一流氓》。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优秀青年,他死后没去投胎,而是跟紧潮流,穿书了。
穿的不是别人,是《修仙界第一流氓》中的配角岑殊——的雪豹坐骑。
原著里,岑殊修为顶尖,纵观全书都是牛逼哄哄的存在
但再牛逼的大佬还是没挡住不需要逻辑的主角光环照耀,最后不仅被男主角李修然打死,就连大佬的坐骑也因护主而被李修然轰成了漫天血雾,落了岑殊满衣满脸,抠都抠不起来。
薛羽本来在温暖水乡当人家的宠物豹豹当得美滋滋的,在意识到自己穿成的这个豹崽是谁的一瞬间,慌了。
好在那时候他刚刚被岑殊从他便宜爹那里接回来,在人怀里僵硬成一块铁砣也不是很突兀,权当是认生。
不是薛羽反应慢,而是整本书对于这只雪豹的描写实在太少了。
它第一次是跟着岑殊出场时已经是完全成年的一只雪豹,被描述得身形硕大、威风凛凛,岑殊侧身坐在雪豹身上,面若好女身型瘦削,甚至被雪豹衬得有些柔弱。
而整本书都是用“雪豹”来称呼它,连岑殊也没叫过它的名字,因此他的便宜爹叫他时薛羽也没反应过来。
薛羽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这只雪豹是有名字的,叫雪稚羽。
在原著中,雪雉羽从头到尾都是以雪豹的形象出场的。薛羽被岑殊抱在怀里时听他便宜爹战战兢兢解释,大意是雪稚羽天生脑子有问题,灵智不开,一辈子就是只真畜生,修不出人形。
岑殊听他爹说完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点点头说他知道了。
如果不是薛羽看过原著,早就知道岑殊性子冷清,是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他简直要怀疑岑殊早就知道这只豹是不太聪明的亚子了,亦不太介意自己骑着的是个智障。
薛羽混吃等死的豹生彻底结束了。
他扒拉扒拉这只小奶豹脑袋中的记忆,找出一份修炼口诀矜矜业业练了起来。
原著里的雪雉羽是个智障,他可不是。
至少先变个人出来,吹吹枕边风让他那便宜主人以后躲着点李修然,省得他作为一只宠物小命也不保。
薛羽看自己这小巧玲珑的样子不难知道,此时离原著时间线的开始恐怕还有颇长的一段时间。
长到可以让小豹豹长成大豹豹,让弱智豹豹修出个人形来。
没想到修了几个星期,小雪豹身体没一点反应,反而修出个身外化身出来,再也塞不回去了。
修成人形跟多了个身外化身可是两码事。
薛羽两个号大眼瞪小眼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把这件事瞒了下来,背着岑殊自己偷摸下山染了个头,转脸去参加了天衍宗的入门考试。
这才有了此时雪豹暗戳戳跟着岑殊来吃铜锅偷题,人形在另一边吭哧吭哧考试的境况。
他的两个身体离得有点远,一心二用起来又头晕又头痛。
薛羽只好将豹豹懒洋洋窝在小师妹怀里,自己专心向御难峰的方向走。
小辈们不聊天,雪豹窝了一整天也没探听出那问心石到底是什么东西,一锅火锅就从天亮吃到天黑了。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身体的生理需求都可以省掉,因此这锅在入门考试期间是日夜不停煮着,没事干的天衍宗弟子也日夜在这儿吃锅看戏。
别人可以熬,薛羽不行,他赶了一天的路,此时疲惫的不行,连带共用一个脑子的豹豹也在小师妹柔软的手掌下不停打呵欠。
这几天天气都不错,天幕干净,碎星漫天,月亮挂在山脉之间,映得密林中一片亮堂。
这林中还是有猛兽的,薛羽寻了棵大树爬上去,将树杈子上的雪都扫下来,准备睡觉了。
他现在还没法像岑殊一样,用打坐修炼代替睡眠。
就仿佛他的便宜主人能读懂他思绪一般,在他人形闭眼的那一瞬间,岑殊从入定中清醒过来,略向侧方偏了下头,淡然道:“小羽,走了。”
雪豹迷迷糊糊抬了下眼皮,有点没反应过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