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中午。

结束点卯的夏宁正躺在工部次厅宽大而又舒服的椅子上睡觉。

花梨木雕制成的大椅上铺着厚厚的缀锦白棉坐垫,前朝著名才子唐珺所画的桃花折扇被他盖在面上,遮挡阳光。

一张椅子、一柄折扇便足够寻常百姓吃上一整年。

不过躺在上面确实挺舒服的,不比姑娘又软又凉的大腿差。

但就在他刚刚躺下还没有一分钟的时候。

从折扇的边缘射进来的阳光便黯淡了,一个人影挡在他面前的刺眼阳光前。

似乎是个姑娘。

“姑爷!你醒啦?”

穿着颇为清凉、休闲就像是后世出来闲逛的女大学生的双儿颇为自来熟的与他打招呼,一边挥手,一边大大咧咧的抓起果盘里的瓜子,还朝着夏宁笑了笑。

从她脚下散落了一地的瓜子皮来看,她已经在这坐了不少时间了。

“你来这干嘛?”

夏宁瞧着双儿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有些发愣。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充满活力的眼睛,仿佛整个人的活力都要从这双眼睛里透出来一样。

瞧着有些发愣的夏宁,双儿露出了一个无比干净、纯洁、空前灿烂的傻笑,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夏宁,“小姐说给你的。”

【丞相视察工部,欲以符文机械的高昂造价为难相公,但相公别怕,出什么事,本公主给你担着。】

夏宁瞧着这封白文参半的信,想来就在军旅,习惯了大白话的长公主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死了不少脑细胞吧。

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感动。

“你家小姐呢?”夏宁将信纸叠好放进了怀里,递给了双儿一把花生,“她还好吧?”

“挺好的。”

如同仓鼠一般吃瓜子的双儿连连点头。

两人没坐片刻。

丞相车队震破天际的锣鼓声、喧哗声便从前院传来。

……

工部大堂。

六部尚书、内阁学士、宰相、大理寺、廷尉府的紫袍大员齐聚一堂。

紫袍前绣着云鹤的丞相吕定坐在首座,瞧着人群之中的夏宁不住冷笑。

“啪。”

吕丞相怒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王定!你蛊惑工部尚书与都水司滥制机械,并妄图以此牟利的事情已经被人捅到了相府,你可知罪?”

早就被人拔去青色官服的王定被黑衣皂吏拖在了水火棍中间。

“下官……”王定瞧着满堂配着的朱紫大员,心中直打鼓,“我……”

王明之立刻道,“大人,王定在都水司所制的泥塑字模并非滥制,此物所耗不过模板雕刻印刷之术的百一,但他的功效却足足是梨木雕版的数倍,这样的宝物,没有嘉奖也就罢了,何来蛊惑下官与尚书大人之说啊?”

吕定摸了摸自己灰白的长须,面上的冷笑更甚。

“啪。”

丞相再次怒拍惊堂木。

“你想欺瞒本相?”

“下官不敢。”

王明之瞧着吕定嘴边的冷笑。

“若是成功,你便将那传说中的泥塑板印抬出来给我看看啊?”

吕丞相抬起手中的青花白盏,“任嚣?”

“在!”

“给王侍郎几张上好的宣纸。”

“是。”

丞相抿茶的瞬间,任嚣招了招手,数个身强力壮的奴仆便抬着一沓厚厚的白色宣纸站在王明之身后。

一字见血。

王明之眉毛跳了跳,他知道丞相今天回来,却没有想到他的来势竟然如此凶猛。

但他还有一招。

王明之大声道,“丞相,今日,你是诚心与我王氏叔侄为敌吗?我太原王氏,五姓七宗,虽然落寞,但也不是谁人都可以欺负的!”

所谓落寞的五姓七宗各个都是地方上佣兵数万,广地千里的强大地头蛇。

王明之叔侄虽然不是王氏的嫡子嫡孙,却也是太原王氏在朝廷中不大不小的话事人之一。

更何况五姓七宗同气连枝。

根本不是一个好惹的对手。

“难不成,太原王氏还能为了你们叔侄俩反叛朝廷不成?”

“这……”

王明之沉着脸,一阵见血的见解。

“你若没有制成设备,便是蛊惑、耗费之罪。”

“下官……”

他根本就没有自己口中所说的那种活字印刷的设备,如果吕定一定追查到底,恐怕今日谁也难以保全了。

“你没有制成设备?”

吕定将白瓷茶盏缺了一角的盖子重重盖上。

“那本相怎么听说,那天工阁的大周先生、小周姑娘以及三十余位天工阁高徒齐聚一堂,用尽了工部所藏生铁、钢锭、熟铁三千余锭,更不用说石英砂、白银、黄金、珍珠、翡翠、玉石等值钱物了!”

吕定图穷匕见,冲着夏宁冷笑不止,“来人啊!给本相拿下那个蛊惑了王氏叔侄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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