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悯的心事怎么经得起琢磨,她把自个人凌迟起来,守了半天空房,想象方盈年怎么搁老万跟前编排自己,李穗穗跟个小尾巴似的帮腔,给她架出个刻薄难相处的形象。
思来想去还是去了,去了先是吓一大跳怎么嫁到了农村?
她不是讨厌农村,但看看老李,再看看老万,她总怀疑顾怜是在报复性网恋,老李不好么!好,那么一切都反着来!
李穗穗虽然口齿伶俐,但也没学方言的天分,融入不到大叔大妈的队伍中,转头寻找黑脸女金刚顾悯,好像看见菩萨似的虔诚地过来,给她介绍不远处田垄上和一群男人蹲着抽烟的庄稼汉之一,说那个就是老万。
老万的照片和本人的差异比欺骗性网红还夸张,黑红的面庞好像从那张名为父亲的油画上走出来,耳朵后别着根烟,穿一身灰蓝的中山装,像老电影里的老政委,过早地经历了沧桑。
如果父亲在世恐怕也没有这幅尊容,顾悯以貌取人,眉头就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方盈年也不打电话来汇报?
顾怜和老万站在一起远看就像父女,四十岁的顾怜融入农村生活,好像雨点投入雨林,乍看一片模糊。
顾悯看着村里的人们,村里的人们也看她。
顾怜介绍了,这是她五十岁的姐姐,人们惊奇,看顾悯不像五十,磕着瓜子猜她打多少针,刮多少肉,说她的大都是同龄人,大都长了一副孙志冰的容貌,五大三粗,笑起来惊飞群鸟除了一直消失的方盈年,这里只有顾悯突出,被说了又说,就说成了小三。
看见老万,顾悯心里就突突地跳起来,拉着顾怜问:“不是说出差?怎么回了他老家?”
“工作顺利嘛,他家在县城,开了大超市,父母都过世了,就是来给他舅舅过一眼,真要办典礼,还是进城去,”顾怜笑得恣意,“还有,方姐进城去帮忙了,你来晚了,等明儿个老万开车送咱们进城去。”
“你怎么想的?这不知道的人以为是人贩子把你卖到这儿了,多大岁数的人了能不能”顾悯环顾四周,很难想象顾怜这只骄傲的鸟儿把自己放进尘埃里去了。
“别瞧不起农村人,老万县城的大超市很赚钱,一年也有三十多万,就是长得老点儿,但人踏实。”
顾悯为自己的偏见道歉:“不是,我不是瞧不起,就是,你给我吓住了,我千里迢迢过来,这和你以前标准太不一样,我以为你赌气”
“我想安定下来脾气好,包容我的好,就跟方姐那样的,能过下去。”顾怜不敢再说下去,顾悯容易婆婆妈妈起来。
姐妹之间谈话再怎么压低声音,也不知道怎么就窜入别人耳朵。
有人心窄,误传来说她瞧不起农村人,故意捉弄她,骗她翻上了南边二道梁去,人一绕,把顾悯扔山坡上去了,信号也差,顾悯险些迷路在一样的山堆中,再回来的时候晚饭都吃罢了,火也熄了,夏天热,谁也不肯允许人再烧一遍炕,饿就饿着吧。
树下说话的男人女人们看见她,故意提醒她:“顾老师怎么回来这么晚啊,去哪儿啦?唉,人家饭都搁下去了,下回早点回来啊。”
要不是大半夜危险,顾悯铁定开车连夜离开,还是老万劝住了,他其实年轻,四十二,天生比较黑,年轻时又是工地里好几年做出来的,难免糙了点,细看还是俊的。老万对顾悯这位二姐还是敬畏的,有知识有文化,话音也是绵的:“他们村里头没见识,见了个人就恨不能用唾沫点子喷死人家,咱们是体面人,不和他们置气,他们的心针尖大,外来的不管说什么他们也等着看笑话,你要走了,他们能笑一年。还是明儿个咱们一道走,就当个屁似的把他们放出去。”
他也有讨好顾悯的意思在,顾怜就这一个血亲,而且是他没考虑周到,就是顾悯真的出去溜达一圈误了饭点,他还能让客人饿着这就不周到了。
顾悯也知道是情绪上来了有点儿冲动,回头进屋,老万说话的确比老李好听,之前和顾怜吵过一架,现在气血不足,没空挑刺,看老万顺眼三分,也没说什么。
老万的确有吸引顾怜的点,顾悯承认,他后来弥补就做得漂亮。
喊了李穗穗,问她看不看星星,出去村外一片无人的草地上支起烤架,串了串,请三个女人观赏漫天繁星,还带足花露水和垫子,自己生了火烤串,拍着竹板给她们唱本地小调。
顾怜好像一头牛似的在爱情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顾悯征询李穗穗的意思,问她觉得老万怎么样。
李穗穗在顾悯的民主压力下,笑容都有点儿不自然了。
小孩聪明有时候也不好,她太会体察大人的心思,察觉顾悯心里有根不想认可老万的救命稻草等着拽呢,但实际上人也说不出什么不认可的理由四十岁的人了,也没拖累她,她能说什么?
于是李穗穗说:“我还行,主要我妈喜欢,没事儿,我妈那性格谁能欺负她呀?要是老万同志跟我不好,不是还有您和我方姨么?我妈要让我受委屈了,我就给您当女儿去,让她一个人孤家寡人去吧。”
顾悯特别吃这套,李穗穗的撒娇春风化雨恰到好处,她身心愉悦了,白天的不快一扫而空,接了老万给端来的凉茶抿一口,意思是她这关过了,老万看出来她脸上绷着个恶人的刻薄脸,心里没想和谁过不去,也松了一口气。
“你前一个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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