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斐赶到慈宁宫时,不出预料地已经迟了。

怀薇姑姑亲自出来迎她进门,待迈进正殿,太后、付嫔、沈贵人等早已一一安坐好。

卫斐莲步轻移,身姿袅袅,悄然挪至太后座前,规规矩矩地福身扼手、低头下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全礼,柔柔道:“嫔妾卫氏来迟,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你昨个儿侍奉陛下,劳累了一夜,迟些也是应当的,”太后笑呵呵地探过身,一把拉了卫斐的手起来,宫人忙乖觉地在太后下手给卫斐加了座,“哀家赏你还来不及呢,哪来的‘罪’,快坐!”

卫斐“羞怯”地垂下头来,通红着脸,不好意思极了。

“这侍奉陛下啊,就是个贴心的活儿,”太后瞧得心底暗暗发笑,也不多逗弄她,只喜滋滋地借着这件事敲打众宫嫔道,“看陛下冷了热了、饿否渴否……皇帝本就不甚亲近后宫,你们更得多主动些往他跟前凑才是。”

“只一味等着皇帝宣召,这恩宠也不是会从天下掉下来的,哪里来那么多便宜好事。”

众宫嫔忙起身领训,齐声道:“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又额外叮咛了众女几句,其中特意多瞧了沈韶沅几眼,看对方面色清冷,也就无趣地摆摆手,叫众女都散了吧。

同样是又一回独将卫斐一人留下。

不过这一次,太后甚至都没有特意遣散宫婢,就美滋滋地招手唤了怀薇姑姑来,叫她把手里捧着起草到一半的懿旨给卫斐看。

卫斐略略倾身,粗粗一瞧,便是一怔。

——那是给她封号的旨意。

“毕竟才是第一次侍寝,”太后惋惜地拉着卫斐的手叹息道,“若是直接就晋了嫔位,往昔从没有这样快的先例。但要是什么也不赏给你,哀家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你这模样,生得可真是俊俏,”太后左瞧瞧右看看,满意得不得了,“怪不得皇帝他往常跟个木头般,一遇着你,就铁树开花了。”

卫斐心里暗暗一惊。

她听太后这口气……怎么像是有些不对。

卫斐可并不觉得,倘若太后明知昨晚在明德殿内,她最后也并算不得上是“真正”地侍寝了,会还觉得有要特意封赏她的必要。

卫斐心里怪异极了,一时颇有些拿捏不准,到底要不要将昨夜内情据实以告。

而就在卫斐暗自沉吟的几息间,太后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体己话,然后笑着反问卫斐道:“斐儿自己心中可有偏爱的字,哀家好一并呈给皇帝去。”

卫斐冷漠地想:可惜我昨晚既没真正地侍成寝、方才过来前还刚跟皇帝撕破脸吵了一架,说不得便就此失宠、任务告输,哪里还有心思在这对着一个封号挑三拣四。

卫斐自然是乖觉地摇了摇头,只道:“但凭太后娘娘与陛下做主。”

“你这孩子可真真是招人疼,哀家便最是爱你这乖巧柔顺的性子,”太后却被卫斐这全然不走心的答案给讨好了,大为满意地抚着卫斐的手,非常高兴道,“方才你没过来前,哀家便与怀薇私下商量着,这封号最后还是得皇帝亲自给你挑的好,他自个儿选的,自个儿肯定记得住。”

纵然是真正侍了寝,太后竟能亲善至此……还是让卫斐心中不免略有些错愕。

“不过,这宫中妃嫔封号繁多,寓意纷杂,哀家想了想,全让皇帝敞开了想,也不适宜,”太后话锋一转,复又补充道,“哀家也怕他一个不走心,随随便便敷衍了去,遂亲给你挑了三个,你看看如何?”

言罢,一伸手,侍在二人身边的怀薇姑姑就立马又新呈上了一张只写了三个斗大墨字的宣纸。

卫斐心下微动,不动声色地接过来,定睛一看,只见其上依次书着:昌、妍、恪。

昌,兴盛门庭也。

妍者,曰女子之貌美。

恪,敬也,恭也。

卫斐忍不住微微一笑,算是又深悟了一遍太后那句“哀家便最是爱你这乖巧柔顺的性子”。

“哀家听闻你自幼失祜,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太后叹惋道,“而今能如入宫得陛下青眼、光耀门楣,想你父母九泉之下,也定深怀大慰,故择这‘昌’字。倘若惹了你伤心倒不美,摘出去就是。”

“后宫众女,你颜色最佳,‘妍’之一字,当之无愧。”

“深宫之中,走得快从不算什么,走得稳方是正道。而想步步稳行,无非‘敬恪恭俭’四字。这‘恪’字,就当哀家这前人与你小辈一箴言吧。”

果然,赏赐封号是虚,借机敲打才是实。

“昌”、“妍”二字提醒卫斐出身低微、外无倚靠,而今纵一时新鲜,也不过以色侍人尔。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