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个一根筋的人,既然目标是到千鹤岛找赵峥,那就会专一这个念头,谁也改变不了,然而当他真正看到赵峥时,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惊喜地冲上去抱住他,向他倾诉自己这段时间的委屈和苦难,让他为自己出气,一起给爹娘报仇,反而退缩了。
他本是顺着人流来到翠微阁的,指望能在人最多的地方获得赵峥的消息,哪知一眼便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对方,他被人海簇拥着,仰慕着,嫉妒着,无论在哪里他都是如此出众,是世上最耀眼的光。
不出多久,他就会名扬天下,鲜衣怒马,流星飒沓,大概这便是他一直向往的江湖。
而这一切都是长安参与不进去的,他是一个要靠哥哥才能跟别人交流的小拖后腿,虽然哥哥不说,但心里是嫌弃他的,毕竟他这次出门并不愿意带自己一起走,像这种场合,一定不希望自己出现,那么出色的人,有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弟弟,就像白纸上掉了一滴墨,无法洗清。
就像他们此时处境的对比,一面是阳光,一面是黑暗,一面是喧嚣,一面是寂静,一面是人海,一面是独身,一面是长袖善舞,一面是格格不入。
长安完全没有办法在大庭广众下冲进去抱他,他越想越难过,觉得孤独又伤心,又想到自己颠沛流离,沦为乞丐,个中心酸孤苦哥哥怎么能体会,便觉得好没意思,继而开始生哥哥的气,他一生气,就是专心生气,不想再看到哥哥,默默转身。
自己一个人去报仇好了。
他双足一点,往千鹤岛的码头飞去,此时千鹤岛刚送过来一批求医者和武者,正围得水泄不通,船只刚刚离去,要想出岛还得再等很长一段时间,大白天也不能用轻功飞出去,不然等于打千鹤岛的脸,人家定是不愿意的,长安便坐在桥头上等船。
那边一众人簇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走了过来,那公子一身华服,手腰间佩着一把同样华丽的宝剑,同周围人谈笑风生,正是春风得意,万人景仰,看来地位不低。
长安一直盯着他的佩剑,那剑比普通的剑要宽上几分,剑背微弓,剑柄也比寻常剑要短,说剑不像剑,说刀不像刀,简直不伦不类。
他看惯了刀,总觉得这玩意儿别扭。
那人走到桥中间,便有名五尺大汉提着一口弯刀拦住了他的去路,高声道:“久仰‘剑中刀’薛应薛公子大名,大家都是用刀的,今日便来讨教一番。”
薛应笑了笑,道了声“请赐教”,便拔刀相向,出鞘声清,刀身雪白锋利,果然是把好刀。
当下最流行的武器是剑,尤其是年轻一辈,剑轻巧,好用,美观,易上手,又有剑仙仙名远播,为效仿强者,几乎人人都爱用剑,用刀的不算少也不算多,并且大多是上一辈追捧原鹤的人了,随着原鹤消失,爱刀的也很快没落,更兼用刀的豪迈爽快,最有侠风,因此一见面多喜欢切磋一番。
薛应的爹是著名刀客龙虎刀薛长江,也是尊崇原鹤的情怀刀客,满心希望儿子能继承自己的情怀,然而薛应养尊处优,看不起刀这种粗犷豪迈的兵器,没有一点精致的美感,年轻人当佩剑才是,可父命不可不从,他便有心找人做了这把“剑中刀”,将剑的轻巧和刀的雄浑生猛结合在一起,竟然十分实用,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很少有输的时候,在江湖中颇有地位,连他爹都称赞不已。
有情怀的刀客是看不上薛应的,认为他不伦不类,根本不能算个刀客,然而没有人去指责他,毕竟强者为尊,愿打服输,既然能赢就说明创新好用,情怀算不上什么。
薛应的刀削过许多刀客的面子,这次也不例外,那人狼狈退去他却开场到收势,都十分优雅得体,好似一只翩然蝴蝶,引来一阵叫好,普通刀根本无法做到,只有结合剑才能这么好看了,刀客粗鲁直接,哪里懂得如此纤细美。
便有人吹捧:“薛公子的刀法,这一辈无人能及,怕是可以比肩原大侠了。”
薛应忙回:“不敢,不敢,我怎可与原大侠相提并论。”
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是在想,若是原鹤还在世,说不定真的能同他一战,让传统老刀客看看,兵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创新才有进步。
长安看得无趣,便将目光转到海上,继续盼船来。
他以为自己孤零零一个,却不知周围人都在瞧他,那样一个美少年,一身白衣,墨发垂腰,真如仙鹤化形,令人见之忘俗,看得人眼睛都清亮几分。
薛应也早就注意到他了,美人谁不喜欢,又一直痴痴望着自己,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有心跟他搭话,便上前笑问:“小兄弟,你看了这么久,莫非你也喜欢刀?”
长安摇摇头,对他说:“你这,不叫刀。”他可是很守旧的,爹扔给哥哥那么多刀,也没见过这样的,打心底不承认。
这话放别人说肯定令人不高兴,然而对方是个顶尖美人,看上去年纪也小,更像是童言稚语,天真可爱,薛应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眯眯道::“这的确不单是刀,这是‘剑中刀’,自有它的妙处,你说,难道我刚才打的不好么?”
长安道:“太差。”
他的评价一向直接而简短,“太差”是他对比爹和哥哥的刀法后得出来的最公正客观的评价。
根本小孩杂耍,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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