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规定或为求准确,是不能把尸体从事发现场搬离,更该保护现场维持案情原样。

但因为宛城验尸匠死的死,走的走,京都新调来的这一批捕快没个会看,一着急,就把尸首搬到大狱阴凉环境,以图多存数日保存证据。

所以司澄也只好将错就错。

先对一具已经开始发臭,但体态面貌还未变形的中年男人尸首下手。

这人司澄单方面认识,叫李达。

乃是宛城北墙杨柳街附近“住”的同行,脾气暴躁,据说喜好在来活时坐地起价,恰了烂钱就去找杨柳街的小娘皮花销。

无儿无女,无父无母,也没有婆娘,整一个活一天算一天的烂人。

四肢无损,身躯亦无伤痕,银针也测不出中毒迹象。

司澄摸摸索索一下,发现这人死因很是奇怪。想了想,于是从牛皮袋里抽了一柄银色小钢刀。

丁彦那一伙宛城县衙的差吏,脸上盖着一条浸泡过的湿毛巾,都正站在门外围观。

这一伙人都是刚从京都洛阳紧急调来宛城的捕快,没见过,因而对略感好奇。

众所周知,天子脚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在京都当差做捕快,没事寻猫找狗,帮王公贵族找找蛐蛐溜溜鸟,才是常事。

当看见司澄面不改色地抽出一柄闪着亮光的小钢刀,没有燃香礼叩,没有供奉,就直接对尸首开膛破肚,刨心挖肺时,顿时引发一阵惊呼。

民间有四小阴门之说,其中有这么一句,叫刽子手的刀,仵作看得见;扎纸匠的手艺,二皮匠的针线。

仵作,也就是验尸匠人,都是经验传承居多,吃饭靠的一双眼。

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剃个头都会被视为不孝之举的时代,对尸首开膛破肚,就是在挑战世道。

老话有言,人死后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讲究个死得全尸。如果缺胳膊少腿,身躯容颜残破,是为犯忌,会招来不详凶兆。

因此即使是验尸匠人,也不敢随意损坏尸首。

冤有头债有主,要是死者进了阎王殿,因验尸下刀子导致身躯残破轮回不得,化作孤魂野鬼,那下手的验尸人得被索命。

验尸本为找寻真相,还人一个公道。但入了阴冥化作鬼魂,可没有那么多感恩戴德。

...

当丁彦又看着司澄面不改色对身前的尸首一番切切割割,掏出肝脏嗅嗅看看,黝黑的脸竟也渗出点点汗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想过去阻止,却被身旁的一个老年纪老资历的狱卒拦住:

“丁捕头,去不得呀!”

丁彦略感惊愕:

“此人目无法纪,无礼无德,他...”

老狱卒姓李,人称老李头,守了宛城大狱二三十年了。老早,他就见识过彭老头的“手艺”,因此对司澄也不陌生。

看见丁彦一脸不可置信,老李头解释道:

“这是彭老头的独门手法,这后生学了个七七八八,也是相当了得。丁捕头,你只管让他动手罢了。如果他都查验不出线索,这偌大的宛城,也估摸着无第二人可以了。”

“验归验,可他损坏尸首...”

“哎,助人讨一个公道罢了。他都不怕阴魂索命,我等无关之人,又有何急?”

丁彦仔细想了想,是这么个理,于是作罢。

...

司澄一番查验,却发现这李达死法诡异,是被人凭空刨了心肝而亡。

正常来说没了心肝而死,尸首表面肯定会出现某些剧变,但如今统统没有,就很诡异了。

这十有八九,是妖邪作祟。

身上有一股细不可查的胭脂味,胸膛内里竟还有一丝唇脂和傅粉残余,十有八九还是死在女人身上。

正如此猜测之时,不想突然,精神一阵恍惚。

司澄脑海隐约之间,闪过大片大片的不规则金色符文,然后缓缓浮现出一面锈迹斑斑,带着铜绿的古镜。

上书“日月当空,天地可鉴”。

这是一个名为“日月鉴”的莫名存在。

紧接着不由分说,铜镜之中,竟突兀地映照出死者李达的一生:

李达,景宁初年生人,祖籍豫州汝南,乃流民后代,一生坎坷。

幼年丧父,与母相依为命。后日渐长大,娶妻生子,辛苦劳作,生活有所改善。景宁二十四年豫州的颍川王造反叛乱,为逃避兵灾到荆州,举家落户于宛城。

景宁三十年,宛城大旱,举家迁移新野,于路上遭劫匪,妻女老母意外死于城外野地,自身摔断腿成跛足残废,于是性情大变,从此终日以吃喝嫖赌度日,成为烂泥。

后囊中愈发羞涩,见阴门行当赚钱颇丰,于是投身于阴门行当捞钱,一做就是十五年。

前日,终于攒够睡花魁的家当,于是决定上宛城北区杨柳街的春风楼喝花酒,一度春宵。

过夜后,子时,大醉之下,未发现怀中丰腴美人皮肉开裂,乃是恶鬼披着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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