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锋刃游走在梅湄的四肢百骸,像是在为她重塑一副精致的身躯。她渐渐恢复了意识,一个翻身,歪在结实的胸膛上。
这是谁!
梅湄乍然睁眼,却正正望进一双黑中透红的眼睛里。
这双眼……熟悉,却也陌生。
印象里的那双类似的眉目是冷热交织的,冷,冷得极致,热,也热的狂烈。可眼前这一双,没有容纳太多的寒凉,仿佛暮冬初春时节破开的溪流,温缓而柔软,用初生的凉爽拥抱所有能触碰到的温暖。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子胥君吗?
“花疏,你醒了。”男子望着梅湄笑道,“怎么,睡迷糊了?”
她是梅湄啊,谁是花疏?
“你不会是真睡傻了吧,还是……”他朝梅湄伸出一只手,轻微拧眉,眼神有一瞬的落寞,“还是在想我们的事。”
梅湄试探地借对方的力站好,反问:“我们,什么事?”
“也对,于你而言,或许压根不必放在心上。梅仙的传承只要有仙位就好,不像我们妖族,是要实打实的血脉承继。”
妖?
梅湄默默将这一份“惊喜”藏进心里。
她活了六万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碰见妖族的人。是了,怪不得她感受不到对方的仙泽气息。也就是说,面前这个男子只是长得跟子胥君差不离而已,兴许等子胥君从凡间回来了,她还可以去问问对方是不是有妖族的血统,或有什么遗落在妖族的亲戚。
梅湄轻轻咳了一声,就要解释自己并不是所谓的“花疏”,却忽然发现一直跟在她左右的蛇匕不见了踪影,而当下这副身躯也不是她自己的。后头这些话虽出自梅湄之口,但也不是她自己想说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天手,推动着她奔向命定的结局。
“的确,仙妖殊途,可天淡你想过吗,单是我们的本体都是梅树就说明了我们是有缘分的。倘若我们真的结了姻缘,未必会如古籍里记载的那般,‘仙妖结缘必无后裔’呐。”
“花疏,梅妖直系只有我这一个传人了,或许是我不该……”他说的有些为难,以至于直接转过身,不敢直视梅湄的眼睛,“是我不该认识你。”
无数的记忆如海潮般涌上她的心坎,胸口一跳一跳地拧着疼。
梅湄攥住了衣袖:“木天淡,你忘了我们一同改名的那日吗?”
“……你说,‘花疏天淡,情深脉脉,云影繁繁,数枝春雪’,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也希望会成为我们未来的样子,所以你提议用我们的名字来铭记那个时刻,然而事到如今,你是要选择忘记吗?你是后悔了吗?”
“我没有,”木天淡连忙否认道,他没有回身,只是缓缓扭头,露出半副和子胥君七八分相似的面孔,“花疏,我从未想过忘记,此生也不会忘记,只是觉得,怕是到了抉择的时候。”
“抉择什么?”梅湄问,“选择我,还是家族承续吗?”
有个影子滞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代替了梅湄发声、微笑、乃至于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要将我和你的放在对立面上,百万年前,我们的祖先梅开两瓣,她选择了我的先祖继承梅仙之位,是你的先祖不甘心,才堕入了妖道。本来……你们也是可以生活在东林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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