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七点多的校园里,一片漆黑,只见星光。只有宿舍小院一墙之隔旁的综合体育楼三楼上,还亮着几盏大灯,并有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传来。

那是十八中的篮球队校队在训练。

江森仰起头看了眼,略有点羡慕那些小伙子能跑能跳的体格。

遥想当年,他也是人称某州艾弗森的存在,可惜后来体重上去人就废了,废了好多年也没休整回来,直到被一车撞到这个世界,然后双眼一睁,地图上的某州两个字没了,大洋彼岸的艾弗森如果还存在的话,想来也快奔着退役去了,而他自己……

妈的不说了,饭都吃不起了,还打个球的球!

江森脚步匆匆,定了定神,嘴上继续背诵起《出师表》的全文,快步走过综合体育楼前的小池塘,朝着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今晚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他需要花一个小时左右,帮传达室大爷干点活,然后让大爷检查签字,这样他到学期末才能拿到那三百块的补贴。

站在江森的角度上看,这笔钱的血汗值应该来说非常高,高到让富土康老郭看了都能落泪的那种。如果默认一个学期是20周,相当于他的周薪就是15块钱。而他为了这15块,每周所必须付出的劳动时间大概就是8个钟头,也就是每小时一块八毛七分五。

也就是说,如果他按这个价格一天给学校干十个小时,那也才能挣到十八块七毛五。而这一年的东瓯市,一碗鸡蛋面条就已经能卖到六块。相当于拼死拼活一整天,也就能刚好混个吃饱,多出来的七毛五,连那种瓶装汽水都买不来,顶天了就值一串炸豆腐干。而且摆摊的还收不到五分,因为五分硬币早很多年前就不流通了……

“尔来二十又一年矣,二十又一年矣!剥削,简直就是剥削!亮亮他……亮亮他就是活生生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江森走过行政楼,《出师表》背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被自己每学期300块补贴的待遇激发出了阶级仇恨。但与此同时,当他看到老色批校长搂着郑蓉蓉的腰,从前方楼梯上走下来,瞬间就又惭愧地低了下自己的头。

错了!大错特错!这怎么能是阶级仇恨呢?

这钱明明是学校拨给他的!

我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就觉悟变得这么低了?

江森认真地自我反省着,急忙低头装瞎,转身左转,脚步匆匆朝传达室方向走去。可刚没走两步,却就被身后的校长和老师喊住,程展鹏大叫一声:“江森!这么晚你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干什么?都不用学习了吗?”

江森听到程展鹏明显不太高兴的语气,赶忙转身解释:“校长!我帮老伯打扫卫生啊,每天晚上都要扫的啊!”

“什么每天晚上?”程展鹏显得大为不爽,快步走到江森跟前,说话的声音,响亮到整座行政楼的人几乎都能听见,“我同意你进十八中,是叫你来打扫卫生的吗?学校需要你来每天打扫吗?我是指望你考出好成绩的!你干嘛要打扫卫生?谁让你打扫的?!”

江森都被程展鹏问懵逼了,但还是反应极快地解释:“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有个老师给我发了张表格,让我每晚上去找传达室老伯签字!每天都要签,期末才能拿到三百块补贴!”

这边飞快说完,行政楼一楼政教处里,一个小圆头又急急忙忙跑出,小跑到了几个人跟前,微喘着气用小心的口吻问道:“程校长,这孩子怎么了?”

程展鹏微微皱起了眉头,指着江森,问那小圆头道:“王老师,你知道是谁让孩子每天晚上出来打扫卫生的吗?我开会的时候,没这么交代过吧?”

“我也不清楚啊……”小圆头一脸茫然,张口就甩锅,“这好像是总务还是财务的事吧……”

程展鹏立马把脸一拉,官威赫赫地问:“说清楚!到底是总务还是财务?”

“总务!这个事情肯定是总务管的!”小圆头瞬间找回智商和立场,果断出卖了同事,又连忙问,“程校长,要不要我现在就给周主任打个电话?”

“算了。”程展鹏却随手一挥,仿佛自言自语地嘀咕,“都下班了,这点小事叫人过来干嘛,一个学期也才三百块……”

小圆头一看校长大事化小,看似敦厚的脸上,眼里不由闪过一丝遗憾。

程展鹏又问江森道:“你说的那张卡片呢?”

“有!带着呢!”江森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摘抄本,把夹在本子中间的卡片取出来,毕恭毕敬递过去。

程展鹏接过那张卡片,借着行政楼前昏黄色的路灯灯光,仔细看了看已经被打钩打得密密麻麻的卡片,不由骂着问江森:“妈的!你还真的每天晚上都出来打扫卫生啊?”

“是啊。”江森一脸老实地点点头,“教学楼的走廊没人扫的,还有停车场、音乐楼、实验楼、体育楼,那么多地方,老伯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

程展鹏听着,不由微微点头,露出这事儿好像也有道理的表情,又问:“那就你一个人在扫?还是所有你们八个人都在扫?”

“好像就我吧,也没看到别人……”江森不太确定的语气道,“不过我一天也就干一个小时左右,楼上楼下的扫一遍、拖一遍,其实也挺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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