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班大教室。
凤归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说:“没有伴兽怎么了?五十年前还没有副助系呢,不要用浅薄的经验去预估未来,榛真能做到九门功课第一,就已经比你们大多数人都要强了。”
不少同学脸色讪讪的,只有妮娜激动地直点头。
说完,凤归抽出只手朝榛真招了招,“过来。”
榛真正呆着,两三秒才回神,忙走了过去。凤归一直等他近了才转身往外走,路过谢石星时随意瞥了个眼风,谢石星便也跟了上去。
宁越溪站在原地没动,轻轻撩了一眼几人的背影,冷冷地抿紧嘴唇。
到教室外,凤归先看向榛真:“和你班主任谈好了,给你放三天假,安心处理家里的事情。”又说:“别太伤心,都瘦了,要记得按时吃饭。”
熟稔亲切的语气弄得榛真更迷茫了,他不知道说什么,讷讷应了声“好”。
谢石星皱了皱眉。
凤归是他的带教导师,也是这次秘密任务的总指挥,与凤归相处越久,他越清楚这副惫懒皮囊下藏着怎样又冷又疯的灵魂,这种罕见的温和,为什么会给榛真?
凤归像是根本不在意谢石星怎么想,对他懒懒地抬眼,吝啬地吐出两字:“去吧。”
“是。”谢石星暂时按下疑惑,有更重要的东西占据了他的心神。他偏过头,垂下眼对身边的少年说:“真真,我们去看爸妈。”
榛真上了谢石星的飞行车。
两个人都很沉默。
谢石星调出终端,熟练地给榛真的飞行车设定了自动跟驶。他像终于找到了话题的开口,顿了顿,轻声问:“你最近这一个多月放学后都要在西府街停很久,是有什么事吗?”
久违的、低声下气的关心,却避而不谈才发生过的事。
拐弯抹角地示软,从不正面解释,这是谢石星对他一贯的处事风格。
榛真静静地看着谢石星,谢石星的嘴紧闭着,几乎抿成了直线。榛真突然便感到乏力的疲倦,他低下头轻飘飘地说:“家里太冷清了,不想回去。”
谢石星心里一颤。
父母离世,榛真在意的人只剩下他,但现在也快要失去了。
“真真……”
玛尔斯在脑域里大吼大叫,谢石星只好把它放了出来。它蹭着榛真的小腿直摇尾巴,他没让榛真看见。
“任务出了意外,为了帮我,宁越溪从S级跌落到了A级,无法再驾驶舰队了。”他冷静地说着,像是将负心的原因合理化一些,就能减少掉一些愧疚似的。
“你受伤了吗?”
谢石星看到榛真下意识抬头,好像有些担心。他狼狈地移开目光,说没有,又转移话题问榛真与凤校长认识吗,榛真摇了摇头,说不熟,只打过几次照面。
车里便再次安静下来。
谢石星只觉得压抑,宁愿榛真骂他、打他,或者大哭着让他哄哄都是好的。可榛真性子就是那么软,印象中连发脾气也不过是小猫抓挠般不痛不痒,怎么能指望他破口大骂呢?
一直到谢家庄园,两人都没有再交谈。
谢家父母的冰棺停在谢氏灵堂,侍奉在这儿的仆人为他们拿来了香,对着二老遗像,谢石星头垂着,背却绷得很直。榛真心里生出一股可怜,也不知是为了谁。
“爸,妈,我来晚了。”谢石星说。
轮到榛真时,榛真张了张口,声音没出来,戛然停住。
谢石星最初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面色陡然一变,像是才明白解除婚约对榛真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榛真不再是谢家人,也没资格再叫他父母一声爸妈。
低头瞧着榛真沉默地上了香,眼里似乎还有水光,谢石星手指微微发颤。
榛真则在想,没了谢母温柔的庇护,现在谢石星也不想管他,他应该是无家可归了。
他以后该怎么办呢?
榛真想到了餐厅那位先生,也想到了红河旅团那条招聘,觉得靠自己虽然很艰难,但也不一定就活不下去。
谢石星并不知道榛真已经抱着要离开谢家的想法,他抬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说:“真真,没了婚约,我们也是一家人,爸妈也还是你的爸妈。”
榛真这次没红脸,只是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少年无声的抗拒过于刺眼,谢石星紧紧皱眉,心烦地收回了手。
出了灵堂回到谢家,钟女士早已站在门口等着,她对谢石星露出少见的温和笑意,说屋里备好了少爷爱喝的果茶。
熟悉的环境使谢石星有了几分放松,他边走边脱下外套,自然地递给身边的榛真。
榛真无意识接过,下一秒,两人同时僵住。
钟女士好像察觉到了些什么,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没有动作的榛真,淡淡说了句“我来吧”,拿走了外套。
谢石星胸中又开始发闷,看着女管家的背影,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过来低声问榛真:“是不是零花钱不够用了,晚点我转些给你。”
榛真能看到钟女士的步子有很短的一下停顿。
他心累地连气也生不出了,扯了扯嘴角,说:“不用了。”
谢石星可能并不知道钟女士给他看了聊天记录,即便知道,应该也不会承认撒谎,只会自以为是的用钱弥补,让他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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