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没多久盛夏就被手机给震醒了,他在惊惶里醒过来,瞎子阿炳一样到处摸手机,明明昨晚睡前他特意把闹钟给取消了,就是想让尤远能多睡会儿。

好不容易在枕头下面摸到,尤远把他的手扒拉开,顺走了手机,按掉闹钟再打给老师请假,全程眼睛都没睁开,挂了电话立刻转头又睡过去了。

盛夏瞧这一秒睡熟的劲儿,还是病来如山倒的虚弱,他麻利地起来穿衣服,戴好助听器,洗漱完捏着宿舍钥匙冲出门。

就近去了国际学院的食堂,他要给尤远把早餐准备好,吃完早点再吃药接着躺,这么养一天病肯定会好大半。

食堂正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粥还有一会儿才能出锅,国际学院食堂一向以精致著称,他精挑细选给尤远点的窝蛋牛肉粥,自己啃着面包在一边等。

各种香味儿弥漫在食堂里,吃饱的盛夏身体有了热量,困意上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挂着两大个黑眼圈恹恹的样子他才像生病的人。整晚都没睡好,担心尤远不退烧,他睡不踏实觉很浅,睡下去没多久他就醒了,摸摸尤远的头,还是烫,便去拿冰毛巾降温,毛巾捂热了还换了一次,换完继续睡。第二次醒过来天还是黑的,也不知道几点,额头没那么烫了,多少让他安心些。第三次都见着阳台熹微的光了,照得尤远的侧颜轮廓清晰,烧已经退了,但是烧了一夜嘴皮干得全是皮,盛夏又爬起来找棉签沾着水给他润润。

照顾病人是个苦差事,但照顾喜欢的人无比幸福,盛夏趴在餐桌上要睡不睡的,还在美滋滋地想,尤远要是好得快,有他一份功劳,那就很知足。

“咔嗒——”

门被拧开,进来的人往桌上放了个东西,扒拉塑料袋里的药,拉凳子坐下。

尤远皱了皱眉,含糊着问:“落东西了?”

嗓子哑得吓人,尤远翻了个身,听见那人去给他倒水,他缓慢睁开眼,瞧见床头已经有一杯水了,还压着张纸,他边喝水边把纸拿过来看,是盛夏的字迹。

哥,我去给你买早餐,马上回来,钥匙我拿走了。

感冒影响嗅觉,闻不见熟悉的香水味,不然这人进屋第一时间尤远就该知道是谁,他很不情愿地睁开眼。

周胜男又接了一杯放在床头柜,在一旁坐下,伸出手想摸一摸尤远的额头,被他躲开了,周胜男也不恼,担忧地说:“去三院看看吧。”

“不至于。”尤远坐起来,把水喝尽搁下,问:“你大早上跑过来干什么?”

周胜男微笑凝视了他三秒,把桌上的纸拿到手里看,然后才说:“他昨晚又在这睡的?这是第二次了,我一来就能碰见,我不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更肆无忌惮?”

尤远虚弱地说:“我没力气跟你吵架,爱怎么想随便。”

“我看见桌上有退烧药,你发烧了?”

尤远抬手摸摸额头:“已经退了。”

“不行,立刻去三院检查。”周胜男不容置喙地命令,“其他事我可以由着你犯浑,自己的身体不能开玩笑,当初医生就说过,不是百分之百治愈,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你都发烧了说明免疫力出了问题,复查是为了让大家都安心。”

说完就掀被子要把尤远拉起来,他烦躁地打开周胜男的手,母子俩对视几眼,还是周胜男先败下阵来,自己生的儿子有多犟她领教了这么多年了,逼是没用的,于是收回手没说话。

尤远看不得她这些苦情戏码,撸了一把头发,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周胜男追到卫生间,抱手靠着门继续唠叨:“我是担心你,养你那么大了一直提心吊胆,没病固然好,可是一旦生病我就怕不止是小病,你去三院做个检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收拾收拾现在就能出门,我送你去。”

“不去。”尤远吐掉泡沫,一眼都懒得看她。

“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来跟我较劲?!”周胜男音调都抬高了不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妈妈去哪里找第二次机会救你!”

冷水浇脸,人清醒了不少,起床气也腾腾往外冒,尤远把毛巾挂好,冷笑一声:“人都死了,你还是把他当成个药,救我的药,我的命是命,他的不是?”

周胜男被堵得哑口无言,尤远从卫生间里出来和她擦肩而过,轻飘飘撂下句话:“你没必要操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儿。能活到现在全靠他,这条命算是为他留着的,我会好好保管。”

周胜男没再要求他去医院,自己这个亲妈在他面前说话毫无分量,但牵扯到他嘴里的人,尤远必会说到做到。

桌上明晃晃地放着一个三院的文件袋,尤远瞥见,也没拆开看,径自去衣柜前换衣服,周胜男已经平稳了情绪,在书桌前坐下,拆了袋子说:“这是盛夏的血检报告,三院的疾控一大早做的筛查,直接报给院长,通知到我这里了,所以我拿过来给你。”

尤远手一顿,难怪周胜男大早上跑过来,他转过头问:“什么结果?”

“你说呢?要是确诊我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周胜男翻了翻检查报告,盯着尤远,“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大晚上带盛夏去急诊抽血,查的还是HIV?”

还好当事人不在场,不然盛夏恐怕会当场社死,尤远咳了声说:“他昨晚遇到流氓,打斗的过程受伤了,为了以防万一才做的检查。”

正常人受伤去急诊包扎就完了,何况一个男的,遇到流氓就算打起来也不至于要查HIV,周胜男那么个精明的女人,念头一转就知道尤远藏了话,她问:“在哪儿遇到的流氓?”

“月湖公园。”

周胜男眼神一凛:“他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他是……”

“我把警察电话给你,好奇你就去问。”尤远关上衣柜门,不耐烦道,“我要上课了,你走吧。”

周胜男叹了口气,拎上包,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

“我不管你和盛夏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允许有情况,一点可能都不行。”周胜男说,“你大可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可如果你俩继续亲近,我只能跟他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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