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善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整洁柔软的床上,即墨迟正站在床头看他,脸色和传说中的黑无常差不了多少。

行一善吓了一跳。

“……无章师父,您小妹怎样了?那魔宗妖女又怎样了?”

言罢费劲起身,尝试调动自己身体内的灵力疗伤,然闭目内视,却只见到一片狼藉。

经脉废了,丹田紫府内空空如也,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虚弱一些。

“妖女死了,小妹受了重伤,已经先我一步回去修养。”即墨迟斟酌着道。他是稍微的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行一善口中所说的,“您小妹”与“魔宗妖女”不是同一人,险些说漏了嘴。

此时已经入夜,圆月高悬。即墨迟从床头绕到床脚,一脸冷淡地看着行一善闭目检查伤势,沉声提醒道:“别看了,就算那妖女受了重伤,全力一击也能达到养神期修者水平,而你当时不过刚刚晋升元婴期,且是在危机时刻忽然晋升,根本无法很好的调用力量,你以这样的身体贸然迎战,能捡回条命来已是万幸。”

话虽说的毫不留情,却仍屈尊为行一善沏了杯灵茶,亲自端过来。

即墨迟现在安置行一善的地方,乃是一万鬼宗弟子在凡间置办的府邸,那弟子把自己伪装成得道高人,用上修界最普通的延寿丹骗吃骗喝,不知换来多少金银玉石,房子也建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样不缺,好不气派。

万鬼宗弟子的产业,就是即墨迟的产业,一大把上好的灵茶撒进去,即墨迟心如止水,半点也不心疼。

喂行一善喝完了水,即墨迟搬来椅子,在行一善身旁坐下,表情很困惑。

即墨迟问道:“你都已经伤成了这个样子,以后也不能再修炼了,为什么还笑?”

行一善笑了笑:“因为师父您平安无事。”

即墨迟捂住心口。

就在刚才,行一善话音刚落时,即墨迟感到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即墨迟不明白这种令他头晕目眩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他认为这应该是系统之前提醒过的未知不良后果。

“师父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么?”见即墨迟紧紧攥着衣裳前襟,面色古怪,行一善忍不住皱起眉来,担忧地问道。

“无事。”即墨迟捂着心口摇头。

“说起来,或许我现在不该称您为师父了。”眼见着即墨迟似是旧伤复发,十分痛苦的模样,行一善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摇头叹息道:“想来您当初愿意收我为徒,看中的,便是我在修为大成之后,能帮您疗伤,可我如今已是个废人,不该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还是去另寻新的弟子吧。”

即墨迟哑然,原本正猛烈跳动着的心脏转瞬归位,安静的就跟他已经死了似的。

“但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即墨迟不解道。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他断绝关系?这不合常理。一般来说,行一善在醒来后,发现自己因为救他变成了个废人,不是更该想方设法抱紧他的大腿,以期待从他身上挖到些好处,用来补偿自己的损失么?

修为被废,本命法宝被毁,断了灵根,苍穹派也不会再要他,明明已经什么都没了,却为什么不伤心?不痛苦?

即墨迟设身处地,想象自己若是忽然被斩断灵根……

绝对不行!单只是想想,他就已经暴躁得有些想杀人了!

但是其实,行一善怎么可能不痛苦?

身为苍穹派年轻一辈里的翘楚,行一善自小便被寄予厚望,长辈们盼他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名震上修界。小辈们则处处以他为榜样,每每提起他,眉梢眼角皆是羡艳敬佩之情。他身上一直都背负着太多人的期待,这些期待太沉重,以至于让他片刻都不敢懈怠,可是如今,他却注定要永远辜负这些数不清的期待了。想来,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大抵便是这样吧。

可是无论心里再痛苦,他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害怕无章师父会因为他的痛苦而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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