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咳!快松、快松手!”
行一善的声音飘飘忽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即墨迟耳旁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回声。
心神震荡,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尸山幻境中回过神来,隐约还可瞧见些虚影。
“仙尊高义,宣钦佩至极。”
恍惚间,即墨迟看到,在那宫灯摇曳之下,身着金凤玄袍的傅宣单膝跪地,绣着暗金色凤尾的宽大衣摆铺在身后,眼中满含憧憬。
玄凤、傅宣……
即墨迟定睛望去,斗转星移,金凤玄袍变成天青道袍,镶嵌着红宝石的抹额变成一根素净的木簪。
傅宣说:“仙尊,宣日后也要做您这样的人,上善若水,大爱苍生。”
行一善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尽全力救我目之所及,罢了。”
即墨迟眨了眨眼,将手指从行一善脆弱的脖颈上移开,转头看向别处。
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人也还是人。虽然如原剧情中一般恢复了记忆,但不知怎么的,他眼前仍是一片青山绿水,没有腐肉和骨架。
在他身体里沉睡着的那只恶鬼,似乎并未苏醒。
奇了。
“师尊……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面,行一善不清楚即墨迟身上的变故,对即墨迟方才骤然迸发出来的杀意很是惊诧。
“没什么,一时魇住罢了。”听见行一善满含担忧的询问,即墨迟终于缓了过来,他在心里默默将这些陈旧的记忆从头梳理一遍,斟酌着开口道:“你……日后不要再随意打扰我修炼,更不要靠我太近,我修炼时好打人。”
“修炼时好打人?哦……我记住了。”虽然不能理解即墨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癖,但一想到方才即墨迟刚睁眼时,浑身上下爆发出来的那股子凶煞之气,行一善还是深以为然地点头。
危机解除,或许是因为这次有了系统的帮助,即墨迟在恢复记忆后,除了刚开始脑子有点不好使之外,暂时就没有别的不良反应了。
“行一善。”良久,即墨迟望着眼前这个总是有些傻的小道士,轻声道:“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啊、这个么…”
“说话。”
“好吧,我说就是了。”行一善笑了笑,将沉冰玄铁仔细收进包裹里,边回忆边道:“在我眼中,师尊是个脾气古怪,很不好伺候,但绝对光明磊落,爱憎分明的人。大多数时候,您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但我却总莫名觉得,您其实是已经把它们全都放在心上了,在您心中,一定是善意更多。”
即墨迟摸了摸鼻尖,藏在衣袖中的另一只手悄悄攥紧,拇指轻蹭袖口,“若我根本就没有你想的这样好呢?若我是在骗你,利用你,甚至正在计划着如何杀你呢?”
行一善不答反问,完全把即墨迟的话当玩笑,“那您真的会杀我么?”
即墨迟:“……”
耳旁及时响起系统的警告音,即墨迟诚实且颓丧地道:“当然不会。”
即墨迟话音刚落,行一善便笑吟吟地仰脖,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这个人是傻子。即墨迟心情复杂地看着行一善,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但他冷静后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理解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天道系统了。
或许,这东西的出现,看似是在帮行一善,但也在帮他,让他不至于在经年累月的恶鬼道中失掉本心,做出一些与他当年之愿背道而驰的事情。
只是可惜……谁能想到原本是因好心才剥出去的一魂一魄,如今却会成为他修行路上的最大阻碍,也险些给他曾经最想保护的人引来杀身之祸呢?
傅宣也好,行一善也好,这天下间的百姓也好,先让他亲手将自己曾经看重的东西毁掉,再放任他在漫长的寂寞中疯狂、悔愧,直至彻底自暴自弃,届时,他的身体和神魂,都将变成恶鬼口中最美味的食物。
那恶鬼大约是在报复他,逼他做选择。即墨迟想:要么解开封印,散去大半修为,老老实实做回他的道修,去接比修魔容易许多的小雷劫;要么继续死抗恶鬼道,受万人唾骂,以肉/体凡胎作为困住恶鬼的容器,稍不留神便会被心魔吞噬。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侥幸熬过了心魔,少了那极为关键的一魂一魄,最终也会在大雷劫中,和体里的恶鬼一同身死魂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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