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砚般浓重地化不开时,五溪村才又恢复一片静谧。裹挟着白日里的几番喧闹,家家户户相继灭了灯,入了睡梦。
唯有村子最西边的一间小院,依然亮着灯。
黎若真捏起薄木片挑了下油灯芯,火苗高涨,屋内立时又变得通亮,她这才低下头,叭嗒叭嗒继续摁着计算器。
每算出一个数字,就在账簿上添上一笔。
说起来,人类还真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物种。
想当初在学校,每每月末记不起自己的花销用到哪里去了时,室友总会建议她按时记账,她不是一口拒绝,就是记个几笔抛之脑后,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养成这个好习惯,谁能料到,她还有熬夜记账算账的一天呢。
黎若真无奈笑了声。
又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她才将至今为止的所有账目一一对上,仔细瞅了眼末尾那笔盈余的数字,又看了看木匣子里满满的碎银子和铜板,心满意足地起身,连带着账簿和木匣子一块儿塞进了藏得柜中的保险箱里。
这可是她忍痛花大笔积分才买回来的。
想想,辛辛苦苦赚的钱若是被人偷了或抢了,那不是得气背过了气。
所以,凡事还是考虑得周全为好。
这茬结束,她重新坐回桌子前,片刻不迟疑,提笔就开始写起了招聘启事。写完岗位职责,又准备写应聘要求,突然笔尖一顿,犹豫了。
为人老实?
孔武有力?
还是吃苦耐劳?
好像哪个都对,但又好像哪个都不够。
攥着笔杆子想了通,黎若真顿然心头一亮,刷刷就就继续往下写:背景干净,扛的起两筐子土豆者优先,待遇面议!
写完,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用书压住一角,这才起身,伸个懒腰,到镜子前准备解开头发睡觉。
鉴于铜镜自带磨皮美颜效果,她便没更换成往日的镜子。此刻,晕暖的灯光照得镜中女子的身影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瞧见她的娇美。
黎若真心觉有些可惜了。
其实原主相貌不错,唇红齿白,冰肌莹彻,身段婀娜,穿着品味也不错,绝对称得上是个大美人儿,可惜就可惜在原主身处宅斗文里,还不小心丧了命,被她混穿。而她,每日尽忙着种田赚钱改命运,得不到空闲,哪儿还会有心思估顾及打扮呢?
白白浪费了这么好一张脸。
黎若真拆下簪子,一头墨发便散了下来,垂在两肩,又为镜中女子添了份柔美。
她将簪子搁下时,心里头闪过一个疑问。
说起来,原主是怎么死的?
虽在小说里,原主是到大结局才丧命,但既然她能穿过来,不就代表原主那个时候就没了?
可刚穿过来时,除了跪得腿酸,晒得头晕以外,她也并没发现原主有什么不对劲的啊,身上也无任何外伤。
“系统,我穿过来时原主是不是已经没命了?”
【是的。】
“那人是怎么没的?”
【此话题涉及攻其他路线的剧情,本系统不予剧透,请宿主还是安安分分赚声望吧。】
“……啧。”
黎若真不屑地砸了砸舌:“看你这意思,大抵是被人害了……等会儿,这什么呀?”
话说到一半,黎若真突然凑近铜镜,抬着下巴努力地朝镜子里瞅着,越瞅脸色是越黑。
铜镜再如何磨皮,竟然也没能磨掉她的……痘痘。
用手摸一下,嘶,还挺疼。
得,熬夜还熬出了多余的东西。
黎若真不再乱想,当即起身,几步到桌前吹灭了油灯,黑暗中,噔噔地爬上床躲进了被窝里。
睡吧,一觉解千愁。
翌日,一声爽朗但极其无比惹人厌烦地笑声从院子里传出。
黎若真强忍着扇人的冲动,恶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男子:“你再笑,再笑我把你嘴缝上。”
顾思修赶紧缩回了脑袋,可饶是这样,也没忍住噗嗤地又笑了一声,气得黎若真柳叶眉一颤一颤的。
本来嘛,生面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偏偏黎若真的这颗面疮长得恰到好处,刚好就处在下巴正中间,她抹上药膏后,瞧着别提有多逗趣了。
而且,黎若真越在意,他便越觉得有意思。
见他还笑个没完没了了,黎若真登时气上心头,右腿一伸,直接踹了下顾思修那条凳子的凳子腿。
顾思修身子一晃,险些没坐稳摔下去。
他收住笑意,不知死活地呛了句:“都说了,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天天火气这么大,怪不得要生面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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