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一路行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模样,跟伍弥迩跟刘全的话都不是很多。要么就是坐在小窗子跟前看沿岸风光,要么就是坐在案前看书,哪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呢?

他这里动静这么大,把候在旁边的刘全都给吓着了,刘全生怕小帘子上的竹刺会扎到和珅的手指肉里,连忙上前来把和珅紧紧拽着小帘子的手轻轻掰开:“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您小心着点儿,这上头的刺尖儿厉害的很,您别伤了手。”

伍弥迩顺着和珅的目光往外头看,目光落在岸边的人身上,他问和珅:“那边的小姑娘,哥儿认得?”

刘全和伍弥迩的话,和珅压根就没听见,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在冯之溪的身上。

他在狱中自尽时,心中最为惦念的人,便是他的妻。

他那会儿虽是骤然事发,但之前也不是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只是他已成典型,身前也没有可以阻挡的人,在那条不归路上他实在是走的太远了,想回头也晚了。

令他自尽的圣旨有明言,他罪大恶极,但罪责只令他一人承担,不连坐家人。他死后,不论是儿子还是妻子,都沾了儿媳妇的光能好好的活着。

他知妻子能活着,已是极难得了。他只愿与他携手走过大半生的妻能活得好一些。

如今重生,又再次见到那个鲜活灵动的小姑娘,和珅百感交集,万般情绪在心中激荡,最后化为满腔的热泪被含在眼眶里,心中喃喃的想,真好呀。

能看见小姑娘的她,这般自在无忧的放纸鸢。真好。

和珅舍不得移开视线,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连刘全把他的手从小帘子上掰开了都不知道。

岸上的冯之溪可不晓得那等着泊岸的船里有人在静静的望着她。

她一心一意的同小伙伴还有丫鬟们放纸鸢,脸上都是开心的笑。

小姑娘跑得兴起,红晕染上脸颊,在阳光照耀下粉嫩的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原本和缓的风不知为何突然大了一些,冯之溪那个飞的挺平稳的纸鸢突然失了平衡,然后一头扎进了静静流淌的河流之中。

小姑娘立时就站在岸边着急起来,她身边的小丫鬟也跟着着急:“哎呀,怎么办啊?”

“这是老太爷亲手为姑娘制的纸鸢,今儿还是头一次拿出来用,怎么就落在水里了呢?你们快些去寻人来,让人想法子把纸鸢从水里捞出来,再迟一会儿可就要泡烂了!”

小丫鬟们慌忙去找人。

刚才同冯之溪一块儿玩的小伙伴已经跑远了,还不晓得她这边的状况。

和珅的船要泊岸,离岸边也不是太远,他清清楚楚的瞧见小姑娘的眉头都皱起来了,水汪汪的眼睛里都是慌乱无措。

他的小姑娘就是这样,一遇上着急的事情,一慌张眼睛就会红。

和珅伸手把身上的大氅脱下,又几下扯掉身上的长袄,直接穿着单薄的里衣出了船舱,稍微活动了两下筋骨就一头扎进尚还刺骨的河水之中,往那河面上漂浮的纸鸢游过去。

刘全和伍弥迩就站在他身边,完全没来得及拦着他,等和珅跳进水里了,他们俩才反应过来。

刘全跟着就追出来:“少爷!少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刘全都给急哭了。

伍弥迩倒还冷静,忙让船上的几个汉子下水去把和珅带上来。

因他们要走水路,所以雇来的汉子都是水性很好的,伍弥迩一吩咐,就有三个水性最好的汉子脱了外衣跳进河里往和珅那边游过去了。

和珅会水,水性还是不错的。常保对于弓马骑射这方面的教育完全没有松懈过,他又是副都统,自然也是希望和珅会些东西防身的。这游水打小就教给他了。

和珅这会儿身上的伤也都全好了,他一口气顶上来,还真是让他顺顺当当的游到了纸鸢那儿,小心翼翼的把那纸鸢举起来,然后往岸边游。

他这边刚上岸,那三个汉子就游过来了,倒是跟着和珅前后脚的湿漉漉的从岸边上去的。

冯之溪出来游玩,也没有带太多的人,这会儿身边的人不多,小丫鬟们都跑走喊人去了,倒是只留下贴身的丫鬟和小姑娘一块儿站在岸边看她的纸鸢。

和珅走过去,将纸鸢珍而重之的递过去,望着冯之溪的目光如烟如雾般温柔:“姑娘,你的纸鸢。请收好。”

他下水捞的及时,纸鸢没散架也没泡烂,就是有一点点软。

小姑娘身边的贴身小丫鬟接了纸鸢,冯之溪小姑娘的脸红红的:“谢谢公子。”

冯之溪的声音软软的,看着和珅的目光也软软的。方才和珅跳进水里捞她的纸鸢,她全看见了,此时瞧见和珅浑身湿漉漉的,她心中过意不去,可她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又不知道该怎样弥补,只能轻轻咬了咬嘴唇。

“公子……敢问公子贵姓?”问清了人家,才能道谢啊。祖父是这样教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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