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家高档的西餐厅里,栗青抿了口红酒后就放下了高脚杯,而对面岸小真的高脚杯里装着果汁。

这种差别总是会提醒栗青自己现在也算是在老牛吃嫩草,但她不像沈石渍——她只会因此更加得意忘形。

或许是喝了酒,胆子大了些,也或许是她不甘平静的麻烦性格又在生效,她笑了下突然说:

“岸小真同学,我们的事情,沈石渍已经知道了。”

岸小真拿着叉子的手一哆嗦,她抬眼问:“我们的事情?”

“就我追你的事啊。”

栗青说得光明正大——哪怕这是她头一次这么明示。

“...…”

岸小真没接话,栗青就追问:“我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

岸小真犹豫片刻回:“...…看出来了一点。”

栗青就问:“那你怎么不拒绝我?”

岸小真这回倒是不犹豫了:“因为你是十字小姐的朋友。”

栗青啧了一声:“因为这种理由吗……好挫败。”

吃饭的刀叉碰撞声持续了一会,栗青还是有点不甘心,她挑着一边眉毛说:“但沈石渍说随我便。”

岸小真:“哦。”

“我问她知不知道你喜欢她,她说知道,还说对你从来没有那个想法。”

岸小真:“哦。”

岸小真的不高兴表现得很明显了——尽管还是很难看出来。然而栗青还在挑拨:“而且她啊,一边吊着你还一边跟她前男友约会,你说,你干嘛还喜欢她啊。”

岸小真在这时终于有了较大的反应:“……前男友?”

栗青边比划边说:“就那个里头总爱套一件白色汗衫,有点小肚子……”

岸小真立刻打断了她:“我知道是谁了。”

栗青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笑眯眯的:“沈石渍没跟你说那是她前男友啊?”

岸小真低头吃了口意面:“没说过。”

栗青于是笑得很是开心,她半开玩笑地说:

“要喝点酒吗?来预支下失恋。”

说到一半她又想起来:“哦对我不能教坏你,不然沈石渍那人估计得……啊。”

她对面的岸小真已经喝掉了自己的果汁,拿起酒瓶开始往高脚杯里倒。

栗青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闹大了——而且,自己可能已经拦不住了。

/

时间回到三年前的暑假,在那个男同事追了沈石渍一段时间后,或许是因为沈石渍太没有表示,男同事逐渐开始心急,以至于某天晚上他送沈石渍回家以后,他跟着上楼,在她门口突然就问:

“家那边最近老装修,没怎么睡好觉,今天能不能就在这借住一晚?”

沈石渍晓得他话里的意思,她正犹豫,男同事的身子愈靠愈近,这时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亮了,楼下门关,沈石渍听得出那是岸小真家的门关了。

现在都这么晚了,岸阿姨很早就睡了,该不会是——

沈石渍想都没想立即说:“楼下邻居的女儿今天要住我这。”

待男同事走了以后,沈石渍才慢慢出了楼,在周围转了两圈,最后在小卖部门口看见了岸小真。

而岸小真坐在马路牙子上,正看着眼前放在地上的一罐汽水。

沈石渍走过去,一下子也忘了岸小真曾经无视过自己的事,她笑着说:“你干嘛光看着它,不想喝吗?”

岸小真摇摇头,声音很低:“我没成年,只能买到这个。”

沈石渍就问:“你本来想买什么?”

岸小真没有说话。

沈石渍就走过去,也坐在她身边:“岸小真,你怎么了?”

岸小真还是不说话。

沈石渍看着这个小孩,心里却完全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说:“唉,我最近工作是有点忙……有点顾不上你。”

岸小真像尊雕塑似的。

沈石渍咬咬牙说:“可我连自己都差点顾不上了。”

有只瓢虫落在了雕塑的大理石鼻子上。

沈石渍继续说:“还是我那同事让你心烦了?”

岸小真突然伸手抹了把鼻子上亮晶晶的汗水,瓢虫飞走了。

沈石渍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岸小真哑着嗓子说:“你别问了。”

岸小真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沈石渍瞬间不敢出声,但还是下意识尽可能地去靠近她。

在这份距离里,她听见岸小真在小声说:“你再问……我怕。”

“你怕?”

岸小真这下彻底不说了,沈石渍等了好半天,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拽住岸小真肩头,结果就看见岸小真满脸泪水却还在拼命咬住下唇忍着不出声。

沈石渍一下子就叫了起来:“岸小真!”

岸小真这才颤着声线说:“...…我、我怕我哭。”

沈石渍一下子抱紧她:“你这不是已经哭了吗!”

沈石渍的语气心疼,抱着岸小真的时候还轻轻拍拍她的背,跟哄小孩儿似的。

而岸小真就算是哭的时候也不怎么出声,她是安安静静的哭,谁都注意不到。

沈石渍最后轻声问她到底怎么了,岸小真终于告诉了她答案:

“我怕你不要我了。”

沈石渍愣了一下:”啊?”

“以后都有人接你回家,你喝醉了也不用我去找你了,第二天下午醒来头疼恶心也不用我去照顾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用我在了。”

岸小真抬眼,有那么滴泪从她透亮的眼眸流淌而下:

“你不要我了。”

/

沈石渍开门的时候她刚打扮好自己,不仅画完了全套精致的妆容,还穿上了一套颇有气质的裙装,但她一开门看见的并不是罗新,而是一脸笑眯眯的栗青:“哎沈石渍,准备出门去哪儿野啊?”

沈石渍心里浮现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翻个白眼说:“出去吃饭。您有何贵干啊?”

栗青闻言莫名擦了把汗:“前男友?”

沈石渍正要回答又想到自己并没有老实回答的义务:“管你屁事。赶紧说,过来干嘛?”

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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