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哪位?
婚姻大事,自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她的亲事,爹娘做不得主,还得让旁人定夺?
徐琬越听越迷糊。
一时情急,徐琬想听的更真切,忙倾身往窗棂更近处靠去。
匆忙间,却没站稳,额角磕在窗棂的木楞上,咚地一声闷响。
“谁?”徐信霍然站起身,眼锋冷冽朝窗棂处扫去,脊背绷得笔直。
苏兰烟也注意到窗棂处的人影,忙将梗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后背却惊出冷汗来。
糟糕,被发现了!
徐琬懊恼地撇撇嘴,揉着额角,捧着萱草花,不情不愿往门里走去。
对上爹爹的不悦、阿娘的惊愕,徐琬微微垂首,面上挤出一丝笑意,软着嗓音上前唤道:“爹爹,阿娘。”
“你何时来的?都听到些什么?”徐信眉心拧起。
有些事,女儿知道的越少越好。
“爹爹真是耳聪目明,英明神武!”徐琬讪笑着赞道,意图糊弄过去,“琬儿才刚到,就被爹爹发现了。”
糊弄的话,在徐信微瞪的眼神中,渐渐低下去。
一计不成,徐琬忙抱着萱草花,往苏夫人怀中挤,嗓音软软,委屈道:“阿娘,琬儿新摘了萱草花想送给阿娘,爹爹却要凶我。”
女儿这副模样,苏兰烟心里最后一点后怕也顾不上了,忙接过徐琬手中的萱草花,将女儿揽在怀中,冲徐信佯怒:“冲你那些掌柜的凶去,别凶我乖女儿!”
徐信走后,仆婢们进来各司其职,白羽将新摘的萱草花养在花觚里。
徐琬陪苏夫人对了半日账册,几度欲言又止,终究没敢把心口疑问说出来。
倒不是不敢,而是她知道,问了阿娘也不会告诉她,反而让阿娘知道她偷听,徒增烦忧。
晚膳时分,黄花梨卷脚食案上,摆了她素日爱吃的雪霞羹、木槿花抱蛋。
梨花银盘中,豆腐白如雪,芙蓉红如霞,紫莹莹的木槿花配着黄醒醒的蛋茸。
徐琬只稍稍用了几箸,便没了胃口,起身往门外走。
廊庑下,晒了一日的美人靠余温未散,白羽心细,铺了一层玉簟,清凉许多。
徐琬细指纤柔,捧着哥哥散学归来带回的荔枝膏水,懒懒斜倚美人靠,梳理满腹心事。
残阳如血,广袤天穹中,大片苍青色将瑰丽晚霞推远。
徐琬将鹅颈瓷瓶递至唇边,浅嘬一口,墨瞳晶亮,心下有了主意。
府中绛纱灯次第亮起,灯光照在湖面上,莲叶荷花,镀上一层清辉。
小舟上,白羽提着珠灯,菱枝打扇赶蚊虫。
徐琬微微倾身,凑近一支半开的白莲,纤纤素手轻柔掰开重重莲花瓣,将备好的一小包碧茶徐徐倒入莲花蕊中。
她微微眯起眼眸,折颈轻嗅,继而小心翼翼将重重莲瓣合上,拿细丝线将花朵扎起来,这才露出浅笑。
上岸前,还顺手摘了几只翠生生的莲蓬。
寒翠园中,晴雨湖心,蜿蜒九曲廊桥尽头是一处水榭。
水榭四面竹帘高卷,只垂了轻纱遮蔽蚊蝇,荷风清爽拂来,轻纱柔柔往水榭里扑,映出或高大或纤细的几道身影。
徐琬手持桃型琉璃壶,将哥哥徐琛早起新汲的山泉水,徐徐注入琉璃盏中。
盏中莲花茶在清冽泉水中上下浮动,茶香幽幽弥散在水榭中,似有白莲悄然绽放。
大哥徐琛、庶妹徐珊、表妹苏竹君,一人得了一盏。
徐琬捧起琉璃盏,冲他们笑道:“病了几日,幸得两位妹妹日日探望,也谢谢大哥取来这山泉水配我的莲花茶。”
苏竹君早已迫不及待,徐琬话音刚落,她便自顾自捧着琉璃盏品起茶来。
倒是徐珊,四下望了望,怯声道:“姐姐没请莺时表姐么?”
闻言,徐琬面色微滞,粲然笑意浅了三分。
“你提她做什么?”苏竹君放下琉璃盏,横了徐珊一眼,“这么好的东西,给她喝岂不糟蹋?”
若不是碍于大哥在,徐琬恨不能给苏竹君拍手叫好。
徐琛不了解姑娘家的龃龉,忍不住出声提点:“圣驾将至,竹君年纪小,今日这话,万不可在外人面前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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