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冯程程和冯敬尧坐在一起。冯程程平安归来,这是冯家最大的喜事。让冯敬尧的愤怒都暂时散去,恢复和风细雨之态,笼罩在冯公馆上方的浓重乌云也随之散开。祥叔站在一旁脸上满是笑容,一生无儿无女,他心中也是拿冯程程当女儿对待的。
到了如今,他已没有更多追求,他的一生都贡献给了冯家,对这里他有很深的感情,冯程程这个冯家唯一继承人安然无恙,他也跟着高兴。
冯敬尧那边,和最亲近的女儿在一起,这个上海滩大亨没有平日间的严肃,脸虽然依旧板着,却总是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笑容。让外面的人看见,那就是人设崩了。
冯程程给冯敬尧讲着这一路回来的遭遇,说得绘声绘色,其中着重讲了在南京陈乐道帮她要回钱包以及在车站救她的过程,讲到精彩之处时,手都忍不住抬了起来。面对父亲,冯程程展现出女儿独有的娇俏,冯敬尧对此颇为受用。
冯程程是他心中最后的柔软,也是唯一的软肋。否者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安静听着冯程程的讲述,和蔼安静地趴在皱纹上浅浅微笑,本应锐利的眉毛向下微弯,消去慑人的锋芒。冯敬尧静静地看着女儿,一如她小时候时两人间的相处。
这一刻,温暖的阳光洒满了房间,带来一室温馨。
“爸,你有没有在听呢?”见冯敬尧一直不说话,冯程程走上前去,抓着胳膊撒娇般推了两下。
“在听,在听,你说那小子在轮船上给孕妇让座,又给你把钱要了回来,还把自己的钱给那个男人,在车站又救了你,一路护着你跑。”冯敬尧笑着复述一遍,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对啊,他帮了您女儿这么多,咱们是不是应该要好好感谢感谢他。”聪明的女孩,就得学会顺杆子往上爬。在冯敬尧面前,冯程程就像一个小女孩,在跟父亲撒娇,可爱得让人无法拒绝。谁让在上海滩说一不二的冯先生,偏偏就喜欢这种父女天伦之间的感觉。
“呵呵,是应该好好谢谢他,他救了我冯敬尧的女儿,要是不好好谢谢他,别人该说我们冯家不懂礼数了。”冯敬尧笑呵呵说道,男人对女人总是很难拒绝,更何况面前这是自己的小棉袄。
“这样,我让祥叔给你支一笔钱,你不是说他想在上海做生意么,这正好给他做资金怎么样?”冯敬尧看向女儿,询问她的意见。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千万不要欠下人情。若是花一笔钱就能还掉陈乐道的人情,又能让女儿高兴,那他是颇为愿意的。
“爸,这怎么行,人家可是救了我,我们怎么也得邀请人家来家里做做客,亲自请他吃顿饭吧。”冯程程不依。她是白富美,可不是傻白甜。而且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呵呵,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就依你,改天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爸爸我亲自谢谢他救了我宝贝女儿。”在冯程程面前,冯敬尧将自己温柔的一面全部展现了出来。这是全上海女人都羡慕不来的。
“嘿嘿,谢谢爸。”冯程程高兴地从后面环住老爸的脖子,脑袋靠在老爸肩膀上。
爸爸的肩膀,果然是女儿最靠得住的地方。
冯程程蹦蹦跳跳高兴地离开,完全不像个二十岁的民国大学生。她走后不一会儿,祥叔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爷,横三的父亲找到了,”祥叔走到冯敬尧面前,轻声说道。老冯靠着椅背闭着眼,不知是在假寐思考,还是在休憩。
听到祥叔的话,老冯眼睛睁开。这事是他比较关注的,他比较好奇,横三到底是吃了谁的熊心豹子胆,才敢跟他扯破脸。
“横三呢?”脸上笑容消失,冯敬尧脸色变得平常起来,沉声问道。
祥叔跟着冯敬尧多年,要说对冯敬尧的了解,绝对无人能说超过他。听到老冯这不带情绪的语气,瞬间便知道冯敬尧想做什么了。
“横三躲在家里,周围全安排了他的心腹守着。我们要想拿下他,可能得闹出不小的动静。”祥叔低声说道,或是觉得不够,说完又加了一句,“老爷你最近要竞争华董,这段时间闹出大事可能会授人以柄啊!”
“华董……”冯敬尧轻轻念叨一声,脸上神色微沉,心中权衡着利弊。越想却越是不痛快,他讨厌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
祥叔所说的华董之事,说到了他心坎上。
“呵呵,敢对程程动手,他居然还知道怕。那就先让他活几天吧。
今天早上有人给我打电话,给横三说情,居然说这是一场误会,是横三的手下不懂事,认错了人。”
“呵呵,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他们是当我老了好糊弄啊!”冯敬尧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笑怒不明的神色。眼中泛着冷厉。
“我办六十的寿宴,本想让这上海滩安静几天,可是别人他偏偏不让,他们这是欺我老了啊!”冯敬尧说着不禁摇起了头,脸上明明带着笑容,但却让看见的人笑不出来。
“阿祥啊,你说这上海滩是不是太平静,以至于都让人忘了还有我冯氏商会,有我冯敬尧这个人存在。”冯敬尧轻声说着,既是在问,也是在自语。
“怎么会呢,只是您不喜出风头,低调而已,以至于让一些宵小之辈高估了自己。”祥叔轻笑道,他心中对那些闹事之人的脑子也颇为无言。挑这个时间跟老冯作对,不知道该说他们聪明还是说他愚蠢。
动什么不好非要打小姐的主意,这简直根本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冯敬尧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本来也没想听什么,只是有些感叹而已。
“横三让他再多活几天吧,让他给他老爸戴戴孝,那么大一把年纪,还掉河里淹死,实在太不应该了。”
祥叔闻言,眸中目光闪动,“是,阿祥明白了。”
说了这么多,口有点渴了,冯敬尧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口才继续道。
“那个救了小姐的陈乐道呢,查到些什么没有?”
“哦,那人现在住在凤祥旅店,手下人说他在找房子住,没有和什么人接触。”
“嗯,继续查,程程说他从法国回来,在天津下的船。派人去天津,我要知道他接触程程到底是偶然还是有预谋的。”冯敬尧淡淡说道。
他在上海滩虽然地位显赫,但盯着他位置的人也很多,事关女儿,再谨慎都是应该的。
冯敬尧在上海滩混了几十年,曾崛起过,也曾跌倒过,最终打下这一片基业,当年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老婆却是走了。
冯程程作为他和她唯一的孩子,是冯家真正的掌上明珠,是他最为在意的存在。
如今冯敬尧厌倦了打打杀杀,他现在要做的是带着冯氏商会由黑转白,让自己成为工董局华董,成为一个正经的商人。
若非如此,横三现在就不是躲在家里,而是横尸街头了。横三那点人,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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