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凉的风裹挟着门口剑拔弩张的气势,穿透紧闭的大门直逼室内,冻得殷殷周身发寒。

蒋正的身子却比她还僵硬得厉害。

等她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准备从他身上下来时,薛晗已经杀到了门口。

这姿势实在是太过亲密,如何也解释不清,蒋正一下子慌了神,猛地将方才还珍之重之的美人推倒在地,慌忙解释道:“夫人,你误、误会了……”

方才那点浪荡子的气息浑然无存,俨然一个惧内的窝囊废。

“你闭嘴。”

薛晗简短几字喝得他不敢再辩,管家也讪讪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这内宅里的地位孰高孰低自然不言而喻。

殷殷看明白形势,拖着被磕伤的膝盖跪直身子,敛了方才使尽浑身解数诱惑蒋正以求保命的姿态,半点不敢多言。

薛晗环视室内一遭,将目光定在她身上,语气不善地吩咐道:“你,抬头。”

殷殷不敢拂逆她的意思,乖乖照做。

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出现在眼前,薛晗气势倏地滞住,好半晌才将目光转向她脖子上那道勒痕,转头问蒋正:“都要送到奈何桥了,又舍不得了?”

蒋正不敢答。

“问你话呢。”薛晗气极反笑。

蒋正犹疑了好一阵,低“嗯”了声,见薛晗没应声,将从不离手的折扇搁在案上,起身走至她跟前,俯视着她,吞咽了几下,终于道:“夫人息怒。从前诸事一直都是夫人做主,但这个人……我是真的想留。”

薛晗怔住,她父亲贵为丞相,当日在朝中如日中天,他俩的这门亲事还是蒋源费了大心思才为他这阿斗儿子攀来的,所以进门这么多年,就算她一直无所出,蒋源这个做公公的也不敢给她半点脸色看,更别提蒋正这个天生的窝囊废。

这些年来,他还从来没敢这样对她说过话。

难得强硬一次,居然是为着一个外人,还是见色起意。

她一时不知是觉得可悲还是可笑,好半晌没出声。

蒋正时不时心虚地觑她一眼,手心不自觉地冒了层汗。

薛晗转头问管家:“外间押着的女人是谁?”

“茯苓。”

“把人带进来。”

茯苓已醒转了过来,只是人还疯疯癫癫的,身上伤痕累累,显是已受过一顿苛待了,哭喊声含混不清。

殷殷看着茯苓裤腿上缓缓渗出来的血渍,微阖双目,强迫自个儿按捺下心中杂乱的思绪。

身侧人影晃动,殷殷睁眼看过去。

下一刻,“砰”的一声,茯苓被人扣着脑袋撞在棺椁边角上,一张脸顿时血肉泥泞,鲜血四溅。

人却还没有死绝,嘴角还溢着断断续续的呻i吟,身躯微微起伏着。

血沫子溅到颊上,温热又腥咸,殷殷突然连眨眼都忘却了,整个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薛晗冷淡地看了蒋正一眼,走至他跟前,耳语道:“美人关自古难过,夫君既然相信公公之死非她所为,公公的死因又未对外声张,那便想留就留吧,但务必告诉你的小美人儿,记得听话。”

蒋正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骇到,一时没有出声。

茯苓被抛扔在地,四肢犹在耸动,薛晗盯着看了半晌,莫名笑了下:“姨娘撞棺以明志,当好生安葬,抚恤家人。”

她平静地说完这话,居高临下地看向殷殷。

殷殷膝盖发软,几乎跪不住,目之所及,只有那滩仍在四下流动的血渍,以及茯苓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警告没有得到回应,薛晗不悦道:“没听明白?”

殷殷猛地一咬唇,总算迫自己醒过神来,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全然不似方才和蒋正对上时的镇定,只慌忙回道:“夫人的话,妾听明白了,夫人放心。”

薛晗满意地点头,拂袖往回走。

等人出了屋门,蒋正虚虚伸手过来扶她,凑到她耳边,人还有些畏缩,使得略带威胁的话听起来反倒有几分诡异的温情:“茯苓是替你去死的,你心里要有数。”

殷殷闭眼,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仍旧横在眼前,咽喉深处发痒,她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下干呕的冲动,颔首应下这话。

蒋正瞧她面色煞白,知是惊吓过度,正欲等薛晗离开便吩咐人先送她去休息,却忽然听到外间的声音传进来:“禀夫人,四卫营统领沈还大人递了拜帖,说是来悼念老爷。”

蒋正转头看向屋子中央的乱局,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下意识地再次将殷殷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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