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这一溜不要紧,把丁谓可就害苦了!次日在紫宸殿的朝会上,因为事先准备不足,王曾一党又据理力争,眼看着丁谓落了个下风,弄不好王曾“垂帘听政”的提议,真的能赢。

丁谓是甚人?倒能让这厮们轻易就赢了!紧急的时候,丁相急忙将三司使林特叫了去,两人连夜商议了一通,定下了计策。

到了次日,宰相以大事为理由,召三省六部的长官,到中书议事。开场丁谓先道一番难:将今年山东、河北的旱灾,淮南、湖北的涝灾以及河南本地的蝗灾,全都细细地讲了一遍。说毕丁谓问三司使,今年的财赋怎么样。

林特立刻禀告道:“回相公话,今年的年成实在不太好,下官大略估计了一下,最好的情况,比往年要少二十万缗。”因这个话儿,丁谓又加一句道:“先皇驾崩、太子登基,这些全都都需要钱,谁知今年又赶上天灾!”

当下丁谓感慨一番,以“与生民共克时艰”为理由,各部的开支都需要缩减。宰相丁谓立刻身先士卒,带这个头儿,从中书的开支开始减起,剩下的各部必须要跟着,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全都需要减。丁相还特别提议说,各部如非必要的开支,酌量是需要减两成。

这句话儿一提出来,众人都议论纷纷的,各部没一个乐意的。礼部尚书王曾带头,立刻责问丁谓说,何谓“必要的开支”,“非必要的开支”,又是哪些?“扣减两成”的依据,又是什么?还是凭丁相的一张嘴,信口就说?凭什么三司使大略估算一下,丁相就能提出来两成?

当下两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一番,丁谓最后决定说,所有县级三万银以上的开支,全部需要中书的核准。州府十万两以上的开支,除了由三司核准以外,还需要中书亲自过目。不经过核准,违规滥用公使钱,是可以以“贪贿”问罪的。

议事毕后,众人陆续都散了。工部尚书钱惟演,瞅着无人,尾巴也似跟着丁谓,口里一个劲哀求道:“丁相,工部治河,后续追加三十万的那个开支,是实在不能再减了!”因惟演哀求,丁谓遂就品一口茶,口里不紧不慢道:“你又没跟着他们闹事,你怕什么?!思公放心,只是暂时这么说说,怎么可能卡你呢!”

得了丁谓这番话,惟演方才放了心,道谢就走了。这边钱惟演才走了不久,正赶上右司谏吕夷简来政事堂办事,丁谓随即把他叫过来,说话便道:“之前我使人与司谏递话儿,司谏当时也答应了助我。怎么昨天在朝会上,眼看着王曾一党占了上风,你吕坦夫为何一言不发?却不是害我!”

吕夷简赶紧解释道:“相公莫怪,下官也确实是向着相公。之所以这次专门过来,就是要禀告这件事:昨天一早,突然之间接到了弹劾:有人已经收集了证据,说内侍押班雷允恭,借着修建陵墓的机会,大肆收受别人的贿赂。

贸然支持这件事儿,却不是让内侍带累了宰相!以下官之见,不如另换个妥当的人,方才稳便。”

话儿虽然是这么说,如今哪里有妥当的人?!参政冯拯年纪已老,本来没想要阻扰丁谓。因为太后有提议说,想让钱惟演继来任参政,冯拯立刻便猜测说,是丁谓在背后出的主意,干脆连丁谓都反对了。

友军这边,丁谓与曹利用已商议了,为谋大事,小处可以让着些刘后,结果怎样?曹利用对提拔张耆任副枢密十分不满,认为张耆要取而代之。本来他与刘后就不和,必要在这件小事上较真,完全不肯退步的模样!只要太后答应了丁谓,权利都掌握在执政的手里,他丁谓能亏待了西府么?

太后既然不放心,安排个张耆能让她心稳,那就随她,又能怎样?这曹利用真的是鼠目寸光,眼里面完全没有大局!

如今丁谓算看明白了,友军里面,要么就是鼠目寸光的东西,眼睛只看见脸前的三寸,譬如曹利用这个厮;要么就是有能耐,但是不肯效忠他丁谓。比如说夏竦,那可是丁谓亲自带出来的,之前曾想过要提拔重用。怎奈夏竦是太后的人,根本与丁谓就不是一路儿。

要么就是雷允恭这种,虽然忠心没得说,但是能耐真的有限,而且这厮还管不住手,连先皇陵墓的主意,他都敢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吕夷简说得倒是轻巧,重新换人。内侍里头,除了雷允恭那个厮,哪还有一个信得过的?其他的全都是刘后的心腹!无论如何,这件事情,还是雷允恭最可靠。

处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不能再发生任何意外,丁谓决定这就上山,与雷允恭那厮见一面儿,有些事情,必须要亲自敲打他才行。

永定陵这边,山陵都监雷允恭,率领着所部的一班内侍,正监督役工、石匠们做事呢。正在众人说话的工夫儿,突然从南面飞来群乌鸦,叫着往西北方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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