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本该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小方山上却刮起了风。风刮得紧,还挟着密密的雪粒,颇有些叫人迈不动腿的意思。
玄虚子就在这样的风雪中下了山,他不要徒弟们相送,一路催促清清和裴远时赶紧回去。
行至山腰一处茂盛的竹林所在,玄虚子终于忍不住,回头说了句:“就到这儿吧。”
话音未落,他便提起十分功力,纵身跃上竹梢,借着竹枝反弹的力度,飞身而出,兔起鹘落般消失在了林中。
这番动作一气呵成,不过转瞬之间,玄虚子已经掠出了数十丈,将俩徒弟远远甩在了后面。
竹林内歇息的鸟雀受到惊扰,扑啦啦扇着翅膀飞出,叶上积雪也纷扬落下,落了站在原地的二人满头满脸。
裴远时有些意外,他认出来,那是轻功“雪踪”的步法,要练到如此境地,没有极高的天赋和数十载的沉淀,是万万不能的。
清清也有些意外:“我真怕师父把他那老腰给闪了。”
裴远时扭头看她,见她并没有什么低落的神色,便道:“师姐回去吧,别在外边呆太久。”
清清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说道:“其实每年正月师父都会出去一段时间。”
“长则两三月,短则一个月。我还小的时候,他会托泰安镇的仵作陈伯照看我,近几年我无需人照顾了,就自己留在观中。”
“往年通常上元节过了才动身,今年不知为何这样早,这样突然……”
回去的路上,风渐渐歇了,日光把雪地照得透亮。二人一前一后,在落满雪的山道上行走,四周银装素裹,静谧安然。除了靴子踩到雪的咯吱声,再无其他响动,仿佛这片白茫茫的天地仅有他们两人而已。
“啊——嚏!”清清的喷嚏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她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确实该走快点了,我……”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停下脚步闭口不言,双眼睁大,似乎看见了什么极为让人惊异的东西。
裴远时想问询,被她一把捂住了嘴,她靠近他,用气声说:
“你瞧那边——就是那里,是不是有一只兔子?”
他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右前方有一棵光秃秃的枯树,树下雪只落了薄薄一层,一只灰褐色的兔子正蹲在树根旁的灌木枯枝中,露出个脑袋顶,耳朵时不时动两下,透出机敏来。
兔子皮毛颜色和树根相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跃跃欲试之意。
清清打算悄悄凑近,徐徐图之,但她一弯下腰,背部的抽痛让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一筹莫展,裴远时轻轻拽了她一下,她回头一看,只见他不知何时捡了个石子儿捏在手中,正紧紧盯着兔子的动静。
少顷,他手一扬,抛了出去,石子从空中轻巧划过,砸到那棵枯树树干上,“啪”的一声响,枝桠上积雪受了震动,纷纷而下,落到树下的枯瘦的灌木从中。
清清不禁看了他一眼,刚刚他出手的力道不算多重,竟能震落满树的雪。能有这样的效果,不是靠巧劲,就是凭内力,按裴远时的年纪,能做到两者中其一,已是相当少见了。
兔子本蹲在树根旁,忽然受到惊扰,第一反应便是离开此处,它一跃而起,竟直直朝他们这边窜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裴远时飞扑出去,也不知得手没有,在雪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清清拖着沉重的双腿上前,止不住地兴奋:“可是捉住了?让我看看!”
裴远时气息未定,只是躺在地上略微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抓着。
清清并不怎么失望,毕竟平日里她捉野兔,得用上网阵,绳索,圈套诸多手段,还不一定能得手。今日他们不过偶然邂逅,兴起为之,并没有提前准备,师弟那随便一扑,哪儿能就给他抓了去?山林间长大的野兔又不是吃素的。
她温柔一笑,以示安抚:“初出茅庐,没有所得是必然,师弟不必气馁,日后勤加锻炼,再接再厉就是了。”
说着,她朝地上还在喘粗气儿的裴远时伸手,想拉他起来,他并不扭捏,也伸过了手。
没有预料中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清清的手中被塞进一团毛茸茸的物事,她惊叫起来:“这——这是?”
灰褐色的半大兔子直挺挺地躺在她手心,正是方才枯树下那只,似乎是晕过去了,此刻一动不动,再没了之前左顾右盼的机敏神气。
这只兔子——还真是吃素的啊!
少年仍是躺在地上,方才气喘吁吁的累极之态却荡然无存,他朝着她笑,嘴角愉悦地勾起,眼睛倒映着雪后的天空,格外的亮。
是想让师姐夸的意思。
清清并不夸他:“你,你竟然作弄我!哼,逮到只兔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遮遮掩掩,一点也不爽快。”
她握着兔子,气鼓鼓地转身往回走,有心想留下一个利落潇洒的背影,奈何腿脚酸软,步履蹒跚,并没有什么气势。
裴远时很快就跟了上来,他说:“师姐?”,语气有些试探。
清清不理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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