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阴沉沉的天空中下起雨来。
深秋的雨没有夏日那般喧闹,来的无声无息,蒙蒙细雨显得格外的轻柔,轻轻的、斜斜的,交织在一起,整个长安城中好似雾茫茫的一片片,只是轻风细雨带着临近冬天的寒意,一丝一缕都好似渗进了人的骨子里。
从客栈过来医馆的李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随意翻过一篇书页,这是他前两日从李进宝那里拿来的话本《韩信传》,半文半白,白话语言并不十分纯粹,读起来晦涩难明,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话本特色。
不像唐中期以后,话本小说遣词造句都比较浅显易懂,种类也繁杂多样,有历史传记,有民间爱情传说,尤其已鬼怪的爱情传说为多,且话本中总少不了佛教,其实这跟唐中后期崇尚佛教,大力发展佛教有极大的关系。
现在的话本小说还多以历史人物衍生的故事为主,在娱乐性上别说跟后世的小说相比,便是与后来的一些古典文学作品也没法比较,但无聊时翻翻也算打发时间的不错的法子,只是今天李宽的心思似乎没有在话本之上,脑海中总是会浮现起李进福此前跟李世民说话的场景。
他倒不是怕李世民听到那些话后拿他怎样,主要是觉得李进福张口就来的习惯不太好,其实关于这点,他平时说过很多次,每次说过之后,倒也能管一段日子,可李进福的这个习惯却总也改不了。
以往倒也没什么,反正一些个言语出不了芷竹院大门,只是如今在客栈做事,迎来送往的,若再是什么事都张口就来,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该如何让李进福有个深刻的记忆,从而改掉什么事张口就说的毛病,李宽一时间有些犯难。
罚重了吧,他于心不忍。
罚轻了吧,又没什么效果。
就在他考虑怎样才能拿捏好尺度时,姬仲阳带着徒弟刘素云走近了医馆,身后还跟着一言不发的薛文仲。
见李宽坐在椅子上愣神,姬仲阳笑了,“李少爷,你的书拿倒了。”
李宽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把话本倒了过来,然后才发现此时的话本才是拿倒了,不禁朝姬仲阳翻了个白眼。
姬仲阳哈哈大笑,“你想什么呢,书有没有拿倒也不知道?难道是因为之前来的那三位客人,瞧着不像是普通人。”
“姬师父慧眼如炬,那三人的确不是普通人。”薛文仲一个马屁就拍了上去。
可惜拍到马蹄上,只见姬仲阳扭头瞪着他,气呼呼道:“小王八蛋,谁是你师父,你给老子磕头了?你就叫师父。”
薛文仲也不还嘴,只是讨好的笑着。
“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不是一般人的?”刘素云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那三人进门后,那桌行脚商人便有意识的挪动些位置,呈护卫的姿势,而且那些所谓的行脚商一看就知道是行伍之人,各个身手都不弱,能让他们护卫的人自是不一般。”薛文仲解释道。
听薛文仲这么一说,如果说李宽此前只有九成把握,确定那个颇为贵气的男子是李世民话,现在便有十成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从岭南过来的行脚商,不用想也知道是李世民安排,当然,那些人跟他自然牵扯不上任何关系,是李世民用来对付岭南冯家的。
其实朝堂之上,对岭南冯家一直是两个态度,一个态度则是朝堂上的旧臣,认为岭南冯家是忠臣良将,应该以安抚为主;另一个态度是出自秦王府一系,认为岭南冯家威胁到了李唐皇室的统治,应该出征灭掉岭南冯家,当然了,这也是李世民的态度。
只是岭南冯家这些年一直安守岭南,虽然被称为岭南的土皇帝,但也没有任何逾越之举,出兵岭南没有任何借口,如今一众操着岭南口音的商贩来到长安,且大摇大摆的打听李世民的情况,这便是一个借口。
再结合之前那年纪较大的文士看那些人的神情,怕是今日过后,朝堂上便会响起再次出兵岭南的声音。
再往深处想一想,他能想到这些李世民的计策,想必远在岭南的冯盎大抵也是能想到的,因为他不信冯盎没有派人来长安打听李世民接下来的动作,而知道李世民故意在派遣操着岭南口音的士卒在长安城打探消息,散布谣言,也就知道李世民对岭南冯家的态度如何了。
这些消息传回岭南,冯盎肯定要作出相对的举措。
不管是投诚也好,还是反击也罢,于李世民而言都将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若是投诚,冯家自然要拿出投诚的诚意,可以削弱冯家积蓄的实力。
若是反击,不仅能借助此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或许还可以一举拿下冯家,拔出扎在心中的那根刺。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不愧是腹黑的李世民。
想到此,李宽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啊。”
“是谁?”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看起来最年轻的人便是当今陛下。”
薛文仲、刘素云、姬仲阳三人心中不由得有些震惊。
薛文仲是没想到那贵气的男子就是李世民。
刘素云则是没想到李宽竟是一位皇子。
至于姬仲阳······他有些吃惊于李宽的说法。
好巧不巧,李进福正好走到门口听到了李宽的那句话,瞬间如遭雷击,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姬仲阳率先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宽,“什么叫你没猜错,当今陛下好歹也是你生父,你不认识?”
“你这话问的就挺奇怪的,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哪儿认识他去。”李宽翻了个白眼。
姬仲阳颇为尴尬地笑道:“好像还真是,自从你过继之后,不是在后宫中,就是在芷竹院和道观,不过你就没去秦王府拜见过他?”
“我为什么要去拜见他?”李宽也不等姬仲阳说话,对门口的李进福道:“你听见了,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找你过来了?”
“知道了。”李进福走进医馆,二话不说跪在李宽面前,“任凭少爷责罚。”
“我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什么事都张口就来,凡事谨言慎行,尤其出门在外,你可曾记得?今日之事,只当是给你提个醒,回府之后领二十棍,若是还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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