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浚手上那盏茶,“咔”地一声放回托盘,热烫的茶水顺着他下颌滑落,也掉到他脖颈和衣襟上。
到底不雅,他掩住嘴唇,向来浓淡相宜的眉毛,深深皱起来。
世子爷脾气好,他不会故意为难,被他一口吐掉的茶水,定有问题,溪风看向托盘,茶盏倾斜溅出的茶水,还冒着烟气。
而世子爷衣襟处的皮肤,水流汇聚的地方,有点红痕。
烟雨端来的茶水太烫了。
眼下,烟雨吓得胆都飞了,脸色“刷”地苍白,把托盘一搁,伸手要去揩掉世子爷衣襟的水。
秦浚面色一沉,微微侧身,躲开她的手。
烟雨这才发觉她的行动不妥,连忙跪下:“世子爷,奴婢知罪,这水是夏月煮的……”
秦浚面色更难看了,溪风趁着跪下的动作,碰了下烟雨,让她别再说,自己顶上:“世子爷,奴婢这就去找府医。”
说到找府医,秦浚沉默了一下,才说:“不用了。”
也不算大事,找府医势必会惊动母亲,到时候又是一阵的不安生。
他习惯身边的丫鬟行事妥帖,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茶水烫到,心情自然谈不上好。
他忍着嘴里的麻痛,冷淡地说:“起来。”
溪风点头,拉起还跪在地上傻愣的烟雨,说:“奴婢给世子爷更衣。”
烟雨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滚烫的茶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留在琳琅轩做活,她真是笨死了,还要连累溪风受世子爷的黑脸。
好在溪风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她浑身回温,不再仓皇,而是低着头,为世子爷挑出一身新衣服,换掉被茶水氤湿的那套。
做完这些,秦浚拿着一柄剑,去锦瑟园练剑。
按规矩,溪风和烟雨站在廊下,等世子爷练剑结束。
他穿着鸦青色交织绫长袍,肤如白玉,生生撑起这个颜色的衣裳,再加上眉若远山,目含星辉,一套剑法下来,有少年人的韧劲,举手投足却也沉稳,俊朗非凡,风姿卓绝。
但烟雨丝毫没有心情欣赏这画面,她抑制不住地掉眼泪,一直拽着溪风的袖子,低声:“怎么办,溪风,我犯了大错,怎么办?我真不该信了夏月,呜呜呜。”
溪风见世子爷专心练剑,没留意这边,才问:“你说滚水是夏月给你的?”
夏月是琳琅轩的丫鬟,不过只在屋外,不在世子爷身边贴身服侍。
烟雨抽了抽鼻涕:“我不知道,我,我今天起得有点晚,匆匆去小厨房,正好撞见在小厨房的夏月,她说这水温度刚刚好,我很着急所以就……”
溪风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看来,她们这两个从钟翠园来的,无根无基的丫鬟,还是招人妒忌了。
这件事,虽然世子爷没有当场发作,但肯定不愉,而夏月敢这么做,定会把这件事捅到侯夫人那里,全部成了烟雨的过错。
等一下世子爷练剑完,会去陪侯夫人吃早食,如果这一小段时间,不能让世子爷改观,溪风和烟雨都要受罚,甚至会卷铺盖回钟翠园。
对溪风来说,回钟翠园也不是不行,只是,刚给了烟雨希望,再让她回钟翠园,她是接受不来,何况,溪风也有隐秘的私心。
她到现在都还没见到飞檐呢。
不要着急,还有时间,她能做些什么呢?
一瞬间,她脑海闪过许多念头,定格在一件事上——既然是茶水引起的事,那还是得用茶水解决。
她小声对烟雨说:“你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她回到耳房,翻出自己的东西,找到香附根茎。
香附子是一种野草,路边随处可见,生命力极为顽强,根茎能够行气解郁,止痛,在钟翠园就有不少,因钟翠园物资匮乏,溪风会根茎留下来当药用。
溪风去小厨房,或许是怕烟雨找上门,夏月不在,小厨房没人,她用一支小锅煮了香附水,再加入红梅花干,熬了一刻,晾得温热。
她加上少许糖块,用小匙尝,香附水辛凉微苦,红梅芬芳甘甜。
只能这样试试,不行也得行。
做完这些,溪风脚下生风,端着茶盏回到锦瑟园,老天保佑,时间刚刚好。
不远处,世子爷正用白色布巾擦拭长剑,准备入鞘。
烟雨看到溪风,带着哭腔:“溪风,你去哪儿了呀,怎么才回来?”
没时间解释了,溪风把温度适宜的茶盏送到她手上:“给世子爷,看你自己了。”
烟雨接过茶盏:“好。”
是她粗心大意,溪风明明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却为她忙活,她必须得自己去面对。
她提起一口气。
秦浚练了半个时辰,即使是在冬日,额角也渗出一点汗水,白羽上前拿走剑,又递上来一方帕子。
这空档,便看烟雨端着杯盏走到他旁边,屈膝行礼:“世子爷,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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