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打草惊蛇,裴其羽没有提前派遣陈海回来与其他亲信说自己回蔚城这件事,毕竟以前是亲信的人,如今可不一定是他的亲信了。
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到达温氏旧宅,裴其羽再次装昏迷,是被人抬着下的马车。
一如他所料,温氏旧宅与宅子外面有不少襄北侯的人盯着,他被襄北侯除族的消息早已传回都城。
温家产业曾经随着温老太爷和温书雪的离世,经历过几番动荡,被襄北侯拉拢过去的人不少,余下的那些,有没有别的心思也很难说。
这次裴其羽又遇到这种事,如今人还昏迷不醒,恐怕留下来的人里,心思浮动的更多了。
这一点,裴其羽心里很清楚,但他并不打算自己一个一个地去清算。
他人刚被抬进府里,这消息就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都城。
陈寿第一时间从铺子那边赶回宅子,他忧心忡忡地进门,却看到外人口中昏迷不醒被抬着进府的公子,正好端端地坐在矮塌上招待客人。
裴其羽抬头看到他愣愣地站在哪儿笑道:“陈叔来了,冬青快给陈叔看座。”
待坐下来缓过气,陈寿赶忙问道:“公子,外面都传您昏迷不醒,即将……”
裴其羽执杯轻笑:“即将不久于世?都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发现这宅子里人很少,又全是当年裴其羽生母留下的忠仆后,他便懒得装了。
陈寿又问:“公子,那信蘅县的事?”
裴其羽点头:“是真的,我已被襄北侯除族。”
要不是他上辈子也叫裴其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名字,他还真想把名字改了,随母姓。温其羽,好像也挺不错。
“那襄北侯简直欺人太甚!”陈寿连对襄北侯的尊称都不称了。
他不在乎什么襄北侯府,哪怕没有襄北侯府,公子只要不是草包败家子,靠着温家的财产也能富贵一世,他只是觉得自家公子受委屈了。
明明襄北侯府还能维持脸面全靠温家产业支撑,他家小姐嫁到襄北侯府时,这侯府已然是驴粪蛋表面光,入不敷出。
如今居然敢如此欺辱小姐留下的唯一血脉。
裴其羽淡然道:“无碍,生气伤肝,陈叔不必与那种人置气。”
“是,”哪怕裴其羽看起来不在乎这件事,但陈寿依旧忧心忡忡,“公子既已离开襄北侯府,以后应当学着经营自家产业才是。”
裴其羽闻言道:“产业我另有打算,说到这个,差点忘了跟你介绍这位。”
“这位乃当朝五皇子。”他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的穆瑾晟,穆瑾晟在都城时鲜少路面,后来又去了北境封地,都城许多人只听闻北境王的名号,却没见过他。
陈寿急忙站起来行礼穆瑾晟摆手:“不必多礼。”
“陈叔别紧张,坐下说话,你就当今日未曾见过五皇子,只在此见过我的一个友人便是。”
“老奴明白。”陈寿向来通透,不然也不能替温书雪统管产业这么多年。
他一听裴其羽这么说,就知道五皇子是私下无召回都城,这件事得保密。
裴其羽继续道:“五皇子此次回都城是为筹备粮草,这件事我想交给陈叔去办。
”
“公子放心,老奴定然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陈寿说完踌躇了一下,“公子,今年北方干旱,筹集粮草需要往南方去,然南方那边的粮铺似有异心,襄北侯此时又在南边,若想掩人耳目,恐怕还需费一番周折,可能需要多耗费一些时间。”
“南方那边……陈叔,你实话与我说,那边的铺子是不是大部分已经脱离了都城总铺的掌控?”
陈寿低下头无奈叹息:“是老奴无用,这些年南方送来的收益大部分进了襄北侯的口袋,都城这边也有人蠢蠢欲动,想向他倒戈。”
他到是想管,想收拾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但他也只是一个下人,襄北侯却是公子的父亲,哪怕自己这个下人手中的权利再大,也越不过襄北侯。
“无须自责,你已经尽力了。”裴其羽知道这不能怪陈管事。
如果原身这个财产的所有者,愿意花费一些时间精力去管理,事情不会到这个地步。
陈寿担心道:“此番襄北侯这般对您,恐怕是想侵吞掉您名下的产业。”
“我知。”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裴其羽才邀请穆瑾晟和尹宁住进温家旧宅。
光靠他自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全部产业重新收拢,甚至在皇权之下,根本没办法收拢,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
说到底,现在的他,甚至没有跟襄北侯对抗的资本。
一个没有靠山的巨富之人,犹如怀抱黄金过闹市的孩童,怀里的黄金,他保不住。
那么,不如干脆破釜沉舟,将这黄金与保得住它的人做交易,让这黄金发挥出它最大的能量,顺便保全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
裴其羽道:“待襄北侯南巡归来,别说南方那边的产业,恐怕连都城的产业我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公子……”陈寿心下悲戚,可在面对强权,饶是他在都城经营多年也毫无办法。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若非如此,温老太爷也不会在长子离世后,为仅剩的幼女挑选侯门做亲家。
原本是想着侯府是高门有权、温家是皇商有钱,二者算是强强联合,既能保侯府体面,又能保温家家财,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仅剩的这个女儿在温老太爷故去后,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仅剩的血脉也不被放过。
裴其羽可不想白白便宜了襄北侯那只中山狼:“陈叔,我不日即将前往阐州,你可愿意随我前往?”
陈寿忙点头:“老奴自然愿意。”
“那么,”裴其羽看向一直在旁边垂目不语的穆瑾晟:“五皇子,有没有兴趣与我做个交易?”
穆瑾晟挑眉:“交易?”
“对,交易,今年旱灾,明年甚至后年都不一定能缓的过来,我观时局,北境军缺粮更不止一两年的事,今年你愁得到粮草,今后呢?”
“裴公子的意思是想让我为你保住温家产业,然后为我提供粮草?”穆瑾晟的确对这个交易很感兴趣,“这交易听起来不错,不过前提是粮草的价格能令我满意。”
裴其羽摇头:“五皇子可能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我所说的交易并非粮草,而是粮道。”
“嗯?”听出裴其羽言外之意,饶是穆瑾晟有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此时也不免为他开出的价码所震动。
哪怕温老太爷去世后,温家的生意不如当年,却也依旧不可小觑。
“你的意思是,要用温家所有的产业与我交易?”
“对,我诚心交易,所有情况全摆在台面上了,如今温家产业的处境你也知道,咱们不玩儿那些虚以委蛇的把戏,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交易。”
裴其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商场如战场,哪怕他上辈子看过再多书,学过再多技能,也掩盖不了他从未接触过这个战场的事实。
更勿论这场‘战争’里还掺杂着权贵。
这种时候,能让不讲理的权贵讲理的,只有比它更厉害的权贵。
裴其羽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说不心动是假的,但穆瑾晟知道这天下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有也没准会把人砸死。
“你想要什么?”
裴其羽笑了笑:“我想要的对于我现在的我来说很难,但对于五皇子你来说应该很简单,我想要安全,想保命,保我自己的命以及我身边这些忠仆的命,另外还有一个阐州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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