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杀了她的!
真该杀了她的!
帝王隐忍着呼吸,内心重起的杀意随体内汹涌的浪潮而沉浮不定。
他烦躁的又扯过一张被盖在身上,耳听帐外悄无声响,过了好些时,终禁不住扒开床帐往外张了一眼。
她裹被侧躺,背对着他,乌云拢香腮,正遮住半张脸,看不清神色,不过,似乎已经睡了。
她倒真安然,竟还睡得着?
帝王心中冷哼一声,如是想着。
忽见她肩膀一颤,本能的往被中缩了缩身子。
帝王僵坐须臾,不知怎的,他迈下长腿,下了龙床,几乎是悄无声息的,缓缓蹲身在安睡的人身侧。
手攥被面,往里裹了裹。
她睡中容色柔和静美,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睡美人图画。
雪净的面,樱粉的唇,温柔无限。
忽忆起方才锦帐内,她略带温度的唇软软贴上来那一刻,心中猛然一动,手不自觉往上,掠过下颌,指骨试探地落在那抹樱色之上。
只是,这样的试探并未持续多久,睡中的人似有所感,头往一侧偏了偏。
不过轻微的动作,人并不会醒来,帝王却似受惊,猛然收回手,转瞬又极快的在女子耳后颈侧点了点,使其陷入更深的昏睡当中。
做完这些,他似呼了口气,面色莫名有些发白,神色阴郁,霍地起身,大步头也不回的离去。
虞扶苏次早醒来,只觉脑中清明,昨夜难得睡得安沉,睁眼时,天已微亮,陛下早已去上早朝。
虞扶苏心中微讶,她素来睡眠浅,稍有动静就会惊醒,今日竟未发觉陛下何时起身的,且他竟也没打算使唤她伺候穿衣。
匆匆起身,将被子叠好。
苏若姑姑早已在外候着她,交待她少时陛下下朝用早膳时,为陛下布菜添汤。
这种事从前都是贵妃做的,如今今非昔比,她身份尊贵,便少亲力亲为,凡事都交给陛下身边的一等婢女去做了。
被夺了差事的女婢恶声恶气,将对她的不满与嫌恶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直到陛下回来毓庆殿,此时膳食已备好。
冯贵妃盛妆灼灼,依门相迎,紧紧贴附在陛下身侧,与他一同落坐食案前。
虞扶苏默然上前,挑了一道珍珠八宝鸡丝,夹了一筷,放入帝王身前食碟中,又夹一筷,本要予贵妃的。
却被贵妃抬手拦住。
“你服侍好陛下便可,本宫这里不要你伺候。”
虞扶苏心下难堪,夹出来的菜总不能再放回去,只好把手上那一筷又给了陛下。
被夺了差事的女婢本讪讪站在一旁,搭不上手也插不上话,此刻终于寻着了机会,急心道:
“贵妃娘娘,那奴婢来吧。”
贵妃扫了女婢一眼,不置可否。
女婢已借此上前,恭侍在贵妃身旁。
另一边,帝王久未动筷,只挑眉相看。
虞扶苏醒觉他似乎并不喜欢这道菜,本想另择一道夹给他。
却听他道:“罢了,盛碗汤给朕吧。”
他并不点明要什么汤,摆明要她继续猜他的心思。
虞扶苏这次颇为谨慎,最后用白玉盏盛了半盏如意百合花蜜粥放在帝王面前。
甜香不腻,温补养人,应当没什么差错的。
帝王终于拿起汤匙,在粥里慢慢搅动,面上却是似笑非笑的。
一旁的女婢此时蓦然上前,将虞扶苏挤了出去,口中不忘训斥贬低。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笨拙,还是去偏殿,和舒兰她们一起擦地板去吧。”
“陛下,还是让奴婢来吧,您的喜好,奴婢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转向帝王,声音是掩藏不住的柔媚,透着满满的体贴和关切。
此刻,帝王却舀了一匙汤粥,小小喝了一口。
片刻之后,他眉峰陡然一紧,目中幽沉似水却仿若有丝缕寒气萦绕,倏尔将手中汤匙重重摔在了盛着如意百合花蜜粥的汤蛊中。
汤汁四溅,却几乎全溅在女婢身上。
虞扶苏应声下跪,从前,她着意了解过他的喜好,这些,本应是他“喜欢”的,如今看来,她自以为的了解,都是假象罢了。
他自始至终都防着她,连饮食起居这样的事情都从未向她透漏过半点实情。
女婢也依样下跪,心中确是得意。
帝王未看跪在地上的两人,而是起身离开食案,走在前面,朝后甩出一句,“还不起来,去把这身衣服换掉。”
女婢受宠若惊,正欲谢恩,下一瞬,她满心欢悦未说出口的话就吞回了肚子里。
因为,贵妃开了尊口,“虞氏,你还不快去?”
虞扶苏本还有些存惑,犹豫着他叫的人到底是谁,此刻算是彻底明朗了,依言起身跟了上去。
“来人,把这贱婢拖去辛役所,终生不得放出。”
贵妃看着今日新染的蔻丹,轻蔑开口。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从御前一等婢女沦落到辛役所苦奴,女婢又是惊惧又是茫然,瘫在了地上。
在她眼中,虞氏倒台,她不过在墙倒之时点了那么一指,且陛下素来厌恶废后,留在身边不就为了羞辱刁难,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毓庆殿外,女婢死死抱着贵妃脚踝,恳求贵妃求情救她。
贵妃抬脚,懒懒挑起女婢下颌,看她哭的梨花带雨,眼中尽是讥诮。
“下贱东西,你以为你对陛下的心思本宫和陛下不知道?不过每日当个笑话看罢了,你搔首弄姿使尽浑身解数的样子还怪好玩的。”
“还说什么陛下的心思你最清楚不过,本宫看,辛役所是个好去处,适合你这样的蠢货,免得再出来丢人现眼。”
女婢痛哭流涕,“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求娘娘网开一面,让奴婢留在毓庆殿。”
贵妃已是不耐,“滚吧,陛下不想看见你。”
最后的希望落空,女婢眼神由祈求转为愤恨,死死绞着贵妃,恨不能在她身上插上两刀。
贵妃抬手扶了扶鬓边,忽而一嗤。
真是蠢的无可救药,到现在竟还以为她落此下场是因为她这个贵妃的嫉妒心,不想让奴婢们靠近陛下,得陛下青眼。
她嫉妒她?可笑!
笑话果然是笑话!
……
虞扶苏换好衣服,就被唤来为他研墨,不可否认,相比父亲和姑母看中的四皇子,陛下他才能不知高出多少倍,又雄心大志,执政勤勉,的确更适合为帝。
而四皇子如今做了海陵王,也是遂了心愿,有一子一女,又有心爱之人相伴,属实逍遥自在。
若虞家与陛下没有那么深的积怨,这本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上天予一些人无尽的美满时,总会给另一些人无止的波澜。
如是想着,手下动作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
“你倒还有可取之处,这墨倒是浓淡相宜,甚好。”帝王蘸墨之时,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虞扶苏当即回神,随口道:“多谢陛下夸奖。”
从容的态度倒使帝王一噎,哂哂扭过头去。
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其间,贵妃着人送来糕点茶水。
虞扶苏接了放在御案边,想着今早他没吃什么东西,故而提醒他:“陛下可要放一放,先用些糕点。”
帝王微颔首,手上朱笔却片刻未停。
这是何意?
虞扶苏细细揣摩,忽而有所领悟,拣出一块糕点,递给帝王。
同样是试探的距离,不知他会停下笔用手接过还是怎样?
批阅奏章的帝王神色微凝,似也在思索,最后,他身子朝前一倾,就着她的手叼走了那块糕点。
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一块糕点远远不够,虞扶苏本要再拿一块相同的,糕点已经拿在手上,却忽然改了主意,放下转而另捏起一块枫叶糕来递上。
几年前听说,这是陛下最喜欢的糕点。
这一次,她直接递到了帝王唇边,帝王本要咬食的动作一顿,鼻端嗅了嗅,眉头不经意间蹙起。
他却未说什么,照样把这块枫叶糕吃了,只是嚼的奇快,眨眼就咽了下去。
之后肃着一张脸,道:“苦。”
虞扶苏端了清茶与他喝下,他神色才稍稍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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