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凌扬起唇角,可惜笑容还没展开,头晕目眩突然袭来,可他一阵心跳加速,而脚下犹如踩着棉絮,虚软不支,他下意识地扶住柜格,才没有立刻栽倒。

这该死的身体真是一点也不顶用,现在正在发出抗议。

“凌儿!”尚轻容惊地立刻丢下剑过来扶他。

他虚弱地抬起眼睛,轻声道:“娘,我得躺躺……”

*

静思堂,不仅是云阳侯的书房,亦是泼墨会客之地,也是夜来歇息之处。

此刻文福正小心翼翼地给云阳侯处理额头伤口,按到痛楚还能听到主子压抑不住的闷哼。

“这女人,她还真下的了手,这么多年的贤惠果然是装的!”云阳侯一边痛得嘶嘶,一边还不忘控诉一番。

此时就他们主仆二人,文福又打小跟着云阳侯,自是忠心耿耿,不会到处乱说。

然而文福听此手下一顿,暗暗摇头,他觉得夫人已经手下留情了。就是因为打小服侍,这么多年来云阳侯究竟干了什么,文福都清楚,哪怕他没正紧读过圣贤书,也得说一句太亏心,忘恩负义不为过。今日有此这一遭,活该。

也不想想云阳侯府能有今日,不是全仗夫人?好日子过多了,非得闹得鸡飞狗跳,夫妻离心才痛快?

文福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然而云阳侯听着这一声,却仿佛被点燃了,提着音量质问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她从小长在西北蛮荒,粗野不懂礼数,今日之事放到任何人家里,谁会像她这样殴打夫婿?你向着她,是被她收买了?”他冷冷的眼睛盯着文福,仿佛下一刻就要抬脚暴怒。

文福一惊,连忙跪了下来,辩解道:“侯爷哪儿的话,小的若是被夫人收买,又岂会将杨姨娘和玉少爷的事一直瞒着?侯爷给小的脸面,随身伺候,小的必是一心一意向着您啊!”

文福这么一说,云阳侯的脸色一滞,顿时缓了下来。

的确,他身边得用信任之人不多,想要瞒着尚轻容跟杨氏暗中来往,必然少不了文福帮着掩护,于是尴尬道:“是我错怪你了,快起来。”

他揉了揉眉心,却扯动了脸颊,泛起疼痛,几乎都睁不开眼睛。

方才那么大动干戈,文福知道云阳侯心知亏欠,却怕遭人非议,这才稍一风吹动就恼羞成怒。多年主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问道:“额头的伤还好说,这脸上印子今夜是消不掉的,侯爷,明日不如告假?”

世人以为的好丈夫养了十多年的外室本就够打眼了,再送上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不得成为京城笑柄?

云阳侯点了点头,只觉得全身窝火,一股一股地往上窜。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成哥,听说你受伤了。”

杨氏带着担忧走了进来,一瞧见云阳侯脸上的伤,顿时惊呼出声:“天哪,怎么会这么严重!”她的眼里带着震惊,接着化为晶莹泪珠,不一会儿便顺着脸颊流下两行,一脸心疼地小跑进来。

杨氏一来,文福立刻让出了边上的位置。

杨氏梨花带雨,无声却哭得凄美,一双婆娑眼睛只望着云阳侯,颤着纤细的手指似要碰触,又怕再次弄疼伤口,抖着唇道:“一定很疼吧?头是不是很晕,都起了这么大的包,还流了血……”

这份满满的关切,恨不得以身代之的痛心让云阳侯心下慰藉,握住她的手道:“还好,要不了命。”

“夫人怎么这么狠心,侯爷,下次带妾身去吧,我还能替你挡挡。”

云阳侯闻言笑起来,安慰道:“你这般柔弱,怕是都不够她一根手指头的。别担心,都是皮肉伤,上过药就好了。”

杨氏点点头,内疚道:“妾身知道,侯爷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母子。成哥,万万不能有下次了,再看见妾身得心痛死。”

“好好好,快起来,正上药呢。”云阳侯手上微微用力,将杨氏给拉起来。

杨氏却回头对文福说:“还要做什么,我来。”

文福指着药箱里的纱布:“姨娘,药已经上好了,只剩下缠纱布。”

杨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腕:“好,文福,你去厨房看一看,我之前让炖了些补气回血的补品给侯爷,好了就端来。”

“是,姨娘。”

文福一走,杨氏便细心地给云阳侯缠上伤口,一边绑纱布,一边还低低吹着。

云阳侯打趣着:“怎的,这还能吹走痛楚?”

杨氏低声道:“以前玉儿被人欺负受伤,就是要我这样一边吹一边上药,说能将痛苦都吹走。”

云阳侯闻言顿时默然,他都猜得到方瑾玉为何会受欺负,私生子,父不详,再好不过的欺凌借口。

他由衷道:“苦了你们。”

杨氏心中一酸,摇头:“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成哥身边,玉儿能叫你一声爹,就一点也不苦。”

云阳侯抬起手拍了拍她的手腕,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氏轻手轻脚缠着纱布,看着他眼底的愧疚,咬了咬唇,终于问道:“成哥,今日与夫人……怎么说?她……”

“她没有同意。”云阳侯回答,接着他垂下眼睛,良久又道,“你再等等吧。”

一瞬间,杨氏眼里的希望暗了,将手中的纱布差点当帕子绞起来。她当然早就预料到尚轻容不会答应,可是云阳侯当着杨松柏的面说过,答不答应不重要,他自会自主将她抬平妻。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要她等了呢?

幸好,她回神的快,没有扯到云阳侯的伤口,她将纱布重新缠好,定神深吸一口气,强颜欢道:“没关系,成哥让我等着,妾身自是乖乖等着,不叫你为难。”

云阳侯握住杨氏的手,松了口气:“雪儿,我知道你最善解人意。”

云阳侯会反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想到了今日离开松竹院时方瑾凌回头的那句话。

“爹可曾想过,此举是正合杨大学士之意,还是有后腿之嫌?”

刚回朝的杨慎行是更希望女儿因他得到优待,还是更在乎名声?无论这平妻是否是云阳侯自己的意思,总跟他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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