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雪初晴,望都上空终于迎来了今冬第一场朝霞。
绮丽色彩浮游在宁王宫上空,勾连着宫墙镶金似的棱角,一路纠缠进渐变成浅金色的冰蓝里。
此时不过卯时二刻,城北大户人家几乎都还在睡梦里,杂糅着一串串细微的空旷回音,说不出的凄清寂寥。
姜博喻发了会儿呆,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慢吞吞地裹紧披风搓了搓手。
“姜大人。”
安同门外早有侍卫候着,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上前轻轻叫了一声。
她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些神,有气无力地打个呵欠,敷衍过铺天盖地的困意。
她为了徐锐那一句话忙了整宿没合眼,刚打算休息一会儿保留体力迎接之后的硬仗,没想到人回家不久,就来了人召她进宫,说是符采要请她去看点好玩儿的东西。
能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她出神地把大正殿内殿挂着的那些字画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到这小皇帝还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也罢。
早些去看看他在耍什么幺蛾子,总能先把事态掌控在自己手里。
姜博喻泄气地踢开被子,四仰八叉地倒了一小会儿,等人再来敲门,这才慢吞吞地爬起了床。
“姜大人?”
打了个呵欠,她随内侍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大正殿去。
沿路的宫人见了她,都停下活计让开路,恭谨地叫上一声“姜大人”。
难道这就是“好玩儿”的?
姜博喻停下脚步,叫住一只通红肿胀的小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拨过其后一直垂着头的姑娘。
——没见过。
大老板在时,她就经常出入外廷。
洒扫的宫人虽然不如贴身伺候的那些存在感强,但每天都见上好几回,她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如今一路走来,长长的甬道上,竟然没有一人是她认识的,很难不让人生疑。
难道是卫家的新族长早有准备,抢先大换血,只等近日开始动手?
她松开手,摸出块帕子搭在宫女手背生了冻疮的地方,状若无意地问:“这么水灵的姑娘,此前怎的没有见过?”
“回大人的话,奴婢是近日才调来洒扫的。”
小宫女说话带着点泽州那边儿的口音,姜博喻一时又不大确定起来。
卫家犯不着为了洒扫宫女这么无关紧要的职位,千里迢迢跑到泽州去培养心腹。
她眼珠一转,轻轻抚过锦帕,细细地替小宫女将患处包好。
“大人……”
指腹虽然粗糙,但练武之人惯会生茧的地方并无异常。她顾不上旁人的眼光,仔仔细细地摸了半天,也没找出任何练武的迹象。
这就奇怪了。
不是望都人,也不是能当刺客的武者。到底是谁闲的这么无聊,把外廷这么大一块地儿的洒扫宫女都给换成这种……没有威胁力的人?
“大、大人……您……”
小宫女突然挣扎起来。
姜博喻一时出神,不小心叫她甩得向后踉跄两步,借着不知什么才稳住身形。
清淡的梅花香裹着点催人犯困的暖笼罩下来。
她摇摇头,勉强认出扶住自己的是个人,还不及道谢,就听身后那人一声轻笑:
“难怪朕一直等不来人呢,原来小白仙儿是叫个宫女把魂儿勾去了。”
姜博喻眼角微抽,脑子浆糊似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陛下……”
“也罢,”符采笑眯眯地松手退后,随意指了个侍卫,“不过是个宫女,难得小白仙儿喜欢,朕给就是了。”他抬高声音,“来人,给她好好梳洗一番,送去国公府。”
【……干脆把整条宫道的都送我得了,省得我操那么多心。】
符采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止住侍卫的动作:“都说好事成双,单送一个倒显得朕不够大方。”他凑近了些许,隐约的梅香立时浓烈起来,“小白仙儿不如再选一人?”
他音调里带着勾人的蛊惑:“宁王宫里,随你挑选。便是想选朕,也是可以的。”
???
姜博喻倒吸一口凉气,昏昏沉沉的脑袋瓜挣扎着清醒了两分。
【可不兴这么瞎胡搞!】
“如何?”他垂下头,一握松散的发丝跟着落到姜博喻肩上,打个转儿,又懒散地坠到袖袍上,发梢在她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试探性地挠着。
【……可太谢谢您了。】
她抽出手,借着袖子遮挡狠搓两下,敷衍地笑笑:“有她就够了,多谢陛下。”
符采低笑:“小白仙儿这会倒是忠贞。”
他随意地勾住姜博喻脖颈,衣衫半敞,半拉半拖地将人往大正殿带:“哎呀,良臣美婢一见钟情终成眷属,的确是好事一桩。”他酸溜溜地戳戳她的胳膊,“小白仙儿好狠的心,这么喜气洋洋的日子里,留朕一个孤家寡人在这深宫里自饮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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