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双柑斗酒的好时节,春光尤媚,容绵趴在惠兰园的石桌上,听着夫子讲书,困得直打哈欠。
夫子正在教习《女诫》,还时不时要她背诵段落。
在挨了几个手板后,夫子终于放下《女诫》,捋胡子问道:“听容夫人说,你在学习占卜,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询问老夫。”
容绵将《玄帖》掏出来,翻开折角的一页,指着一行文字道:“学生不懂这句话的含义,请先生赐教。”
夫子执起书卷,认真研读,半晌没有做出反应。
“先生?”容绵歪头看他,看出了他的窘态。
他也不懂。
夫子咳了一下嗓子缓解尴尬,垂下双臂道:“此类书籍对你没有益处,不学也罢。”
容绵扯扯嘴角,看来只能依靠小奴隶了。
竹林小苑。
一片四季竹林中,燕语莺声,老酌背着荩箧,将劈砍好的竹子反手扔进箧里。
不远处,宋筠戴着脚铐跟在老酌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对方的身上。
这人魁梧凶悍、身手了得,若是没有失智,说不定能收入麾下。
像是感受到某种视线,老酌拎着砍刀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问:“有事?”
眼前的中年男子虽然一脸凶痴,却给人一种憨头憨脑的感觉。宋筠靠在竹干上,道:“前辈可知,囚禁良民是触犯大周律令的。”
老酌从口袋里摸出奴隶场开具的契据,走到他面前,皱着浓眉递出去,“喏!”
宋筠捏下鼻梁骨,没有再糊弄对方,这人傻是傻了点,却知道何为契约。
倏尔,一只鸟儿落在枝头,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宋筠眸光一滞,抬起右手,由着鸟儿落在食指上。
爪趾紧紧抓住宋筠的指骨,白羽红喙的珍珠鸟抖了抖翅膀,发出“咕咕”的声音。
宋筠莞尔,看来有人发现他了,而且是自己人。
珍珠鸟发出的动静不小,吸引了老酌的视线,“这是什么?”
宋筠扬起手臂,让珍珠鸟飞离这里。珍珠鸟展翅欲飞,却被老酌跃起扑住。
“前辈不可!”宋筠作势要夺,被老酌一掌振开。
抓着珍珠鸟,老酌心想,这小东西又白又胖,嘴巴还是红色的,绵绵一定喜欢。
宋筠愠怒道:“前辈连一只野鸟都不放过吗?”
老酌失智,但并不好糊弄,嘟囔道:“这一看就是家雀。”
“他人之物,前辈更不该不问自取。”
将珍珠鸟拢在掌心,老酌没好气道:“管好你自己!”
有伤在身,宋筠无法与之比拼拳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的小珍珠带走。
烦闷感涌至胸腔,他靠在竹干上不停咳嗽,震颤了枝头细长的竹叶。
这对父女蛮不讲理,像极了打家劫舍的强盗。待伤势养好,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晚霞弥漫天际,映红了青翠竹林。
容绵拎着一壶梨花白过来,说是特意为父亲酿的酒。
用膳后,老酌拉着女儿走到窗前,“绵绵你看!”
支摘窗的上方悬着一副鸟架,上面站着一只白胖胖的鸟儿。
听父亲讲完鸟儿的来历,容绵想起自己让小盈放走的那只容斓的珍珠鸟,登时恨屋及乌,对这只鸟儿也喜欢不起来。
“放了吧。”容绵打开锁链,抓起珍珠鸟走到屋外,往上一扬。
珍珠鸟在竹屋上方盘旋几圈,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回到竹屋,容绵坐在矮脚榻对面,掏出《玄帖》,“从今儿起,你先教我学习这本书,之后再教四书五经。”
宋筠盯着窗外的天空,兴致缺缺道:“哪里不懂,尽管问我。”
容绵凑近,将书籍摊放在榻上,指着白胡子夫子没有弄懂的一行文字,“这句话是何意?”
这行文字里包含很多生僻字,语意也晦涩难懂,让普通私塾的先生解释含义,属实是为难了。
宋筠瞥了一眼,指着容绵的眉心,开始解释这句话,“大意是,印堂发红时,集天地之精华最浓,此时服用不老丹药,药效立竿见影,但服药期间忌杀戮、贪杯、房事,切莫违背初衷,事与愿违。”
宋筠也是第一次见识《玄帖》,这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重视徐家人。原来,徐家从先辈起,就开始为皇家研制“不老丹药”了。
品完这句话,容绵通过理解力背了下来,她的目标不高,只要能通篇理解背诵即可,这样就不至于因为外行被夫家瞧不上。
这也是徐茗衍让她提前背诵的初心吧。
两个时辰后,皎月悬空,温柔地照拂人间。
容绵收起书,心满意足道:“你这个小奴隶还挺有用处的。”
宋筠抿了一口粗制茶汤,提醒道:“授人以渔,当为师。”
容绵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从心底里尊重夫子,可就是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认怂,“哼。”
无理取闹…宋筠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抖开薄毯盖在腰际,侧身躺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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