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殿的南书房内,陆远峥正在同几位边镇来的将领商讨要务。

隆冬将至,北城外一带的牧民又开始蠢蠢欲动,自上月起,发生的劫掠农户事件已有了好几起。

陆远峥正与藩镇首领们商议着,傅元突然走了进来,微微鞠了一礼道:“王爷,臣有事要禀。”

陆远峥放下手中的公文书,抬起眸子瞧向他道:“何事?”

傅元不疾不徐循循道来:“王妃说,过几日朝廷使臣即将回京,她想替王爷为使节团张罗一场辞行宴,以表王爷与朝廷的和睦,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陆远峥面容一滞,其他官员亦不敢作声。

他们先前都听说过陆远峥对王妃不喜的传言,所以现在陆远峥会作何回应,倒真是个未知。

可王妃的提议确实是有道理的,陆远峥若是不依惯例给朝廷使节送行,那传到京城必然又是一阵风风雨雨。

屋内一时寂寂,众人各揣心思。

陆远峥沉寂了一瞬后,稍稍抬眸,不咸不淡地启唇道:“既然王妃有心,便让她去办吧。”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张张僵硬的面孔慢慢缓和了下来。

陆远峥说罢,起身面无表情道:“到时候诸位将军记得也去赏光。”

众人齐齐点头,连声道:“是是,那是自然。”

陆远峥的眸子带着些冷肃之感,他逡巡了一圈座上的人,方道:“今日的事就议到此处吧,各位回去再想想应对之策。”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行礼告退,陆远峥却又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还有,平日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本王想诸位大臣应该知道。”

众人浑身一僵,顿时垂着头不敢抬,他们自然知道陆远峥是什么意思,陆远峥指的是他与新王妃之间的事情,要知道,当日他那句不喜沈氏女的话可是在整个王府,甚至整个雍州都传开了。

故而众人怔忪片刻后连忙道:“臣等遵命。”

如此一来,陆远峥才挥手将他们放走。

站在一旁的傅元微微垂着眸,一言不发,心中思忖着陆远峥为何要特意说这番话,他对陆远峥的这份心思倒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得到陆远峥的首肯后,沈芝暂时不去想老师的事情,开始着手操办起这场宴会来。

三日后,宴会就设在宽大的明兴殿内,主位摆在高处,长条筵案一排排陈列于下,诸臣皆至,缓缓入列,靓丽服装的侍女们捧着瓷碟,端着精致佳肴鱼贯而入。

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八宝琉璃灯锦绣灿烂,歌管笙箫,磐筝萧笛声不绝。

沈芝坐在主座的副位,听着底下的群臣极其家眷对自己操持的酒宴赞声阵阵,有几个中年妇人甚至直言王妃年轻能干,王爷好福气云云,不禁莞尔。

陆远峥迟迟未来,她身边的座位便是空阙的,不过沈芝早就预料到他不会来,他能顺水推舟应承下让自己办这酒宴,已是难得,并不会真正赏脸来送他不喜之人。

沈芝坐在主位之上,有不少人捧着酒樽前来敬酒,白澈来的时候,沈芝站起了身子,斟满了整整一杯,望着他那双明澈的眸子,一饮而尽。

说实在的,她对白澈是有感激的,也是有歉意的,白澈这个仗义正直的少年,当初愿意舍命护她,来了王府又因见她受到亏待,而为她多次出言顶撞陆远峥。

白澈之所以多留了这么些日子,其实也是因为担心自己今后的境遇吧。

这个少年,就像一块温暖的玉,清正善良,愿他今后一路畅达,人生再无风雨。

灯火清辉下,白澈朝她双手交叠,退后两步深深作揖,口中说着最肺腑的言语:“王妃今后一定好好保重自己!”

沈芝对着他斟了三杯酒,一杯又一杯悉数饮下,眼底始终浮着浅浅笑意:“三杯酒,一杯愿君仕途亨昌,二杯愿君红袖添香,三杯愿君福寿绵长。”

沈芝的话语绵软而柔和,带着真真切切的祝福,她的目光坚定如星,散发着耀石一般柔和的光。

白澈不由动容,他知道,沈芝这一宴,全是为了他们这些朝廷使臣,若是陆远峥不办这场辞行宴,恐怕回到长安,他们作为使臣的颜面也是无存的。

他又朝着沈芝作了一揖表示感谢,今日别后,许是今后难能相见了。

沈芝目送着白澈回到席间,方才坐下去,彩珠随侍在沈芝身侧,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悄悄抹起了眼泪。

沈芝瞧见了,拉过她的手柔声问道:“傻丫头,好端端地哭什么?”

彩珠在她耳畔轻声道:“姑娘,你说白大人走了,没有人再帮我们说话了,咱们今后会不会被人欺负?”

沈芝不由地摇了摇头,苦笑地叹了口气,温声宽慰道:“你觉得你的家姑娘这么聪明,会被人欺负?”

彩珠这才泪眼婆娑地笑了,问道:“可王爷为何不来,姑娘,您说王爷还会来吗?”

“以他那的寡淡冷烈的性子,十有八九是不会来了。”

沈芝瞧着她的那双水洗过的眸子,淡笑着摇了摇头,脑子却突然有些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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