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的衰败早就埋下了伏笔,前两年南方大旱北方洪水,边境又有外族侵扰不断,延续了百余年的官场规矩繁复效率低下,硬生生将天灾拖成了人祸。

今年三月,皇帝不得不下罪己诏才稍微平复民心。

皇帝大失颜面,当然要找回来。

如今这场选妃他不仅要办,还要大办,要让整个宁国的百姓都知道自己正值壮年。但又不能慢,必须是百姓得知胜利后的兴奋还没有消退下去。因此名单上,只有皇都官员的女眷。

礼部、翰林院和钦天监三部转到了极致,直接将大选的日子定在了后天。

所以这段时间,整个皇都数得上号的布庄全都挤满了人。

林浅溪艰难地朝桌边靠了靠。别人家来这里的都是下人,五大三粗的婆子姐儿和伙计低声商量高声吆喝,放眼整个前厅,就只有他们这边是两位小姐前来采办的。

已经有不少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这里,带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不怎么友好的好奇。

温止朝身边微微落了下目光,沉默的黑衣侍从立刻上前,不着痕迹地帮林浅溪挡开身边挤来的人。

原本还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小厮准备趁这个机会占点林浅溪的便宜,被这人看了一眼以后,立刻怂了。

“多谢温公子。”林浅溪一拂身。

她只知道温止是大理寺卿的长子,却不清楚这位就是她小时候送过温暖的小舟。

温止朝她微一点头,直接向楼上走去。

黑衣侍卫同时跟上,两人走过一段以后,他才缓缓开口,“大人,林小姐身边的那位,是个男人。”

“我知道,”温止不着痕迹地放缓脚步,“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侍卫一点头,随即说起另外一件事,“大人,宫中的小福子昨天晚上传信出来,镖旗大将军在见过容贵妃以后去找了皇帝。说是要商议三皇子的婚事,但中途提到了长公主。”

这家布庄其实是温止的产业,她母亲给他留下的东西并不多,但温止每样都用到了极致。

比如说这里,百姓官员乃至皇宫中的采办都会前来订货,无论什么人出现在这里都不奇怪。所以温止将这处变成了他的情报交流中心。

他走进一间不起眼的账房,淡淡看向黑衣侍从,“怎么说?”

“镖旗大将军说长公主年纪还小,要在三皇子之后才能完婚,皇上也同意了。”

小福子作为太监,品级并不高,但他师傅是刘如海,如今皇帝身边的大宦官,所以消息绝对真实。

……

温止一下一下地敲在小案上,沉黑的眼底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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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正是秀女进宫的日子,宫中也算是终于热闹了一回。但这份热闹传到了竺华殿,就是另外一份光景了。

庄薇拎着一只羊脂玉佩在眼前晃悠,旁边的翠珠和红芪皆是一脸怒容地瞪着底下的小太监。

“公主,奴才知错了,知错了。”

其实小太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将这块玉佩给他让交给长公主,还说要庄薇去一趟御花园的鸳鸯亭。

那毕竟是太子的人,他哪敢拒绝。更何况太子和长公主是兄妹,这玉看着就尊贵,小太监立刻巴巴地送过来了。

结果这位主本来还和宫女谈笑,见到玉佩的瞬间就冷了脸色。

小太监哪敢为自己辩解,当即跪下头磕得砰砰响。

“行了。”庄薇摆手示意他停下,“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奴才不知道,奴才要是知道公主不乐意看见这个,就是有十条命也不敢送过来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庄薇起身,叹了口气,“不知道就出去吧。以后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这送。”

“是是,是……”

等人走后,翠珠就有些好奇,她们刚才只是见庄薇不高兴才摆出一脸郁色吓人。

“公主,太子为何要给您送这个啊?”

庄薇没说话,手指顺着玉佩的纹路摩挲。

她本以为,只要堵死了温止向皇帝提出娶她这条路,这件事情就能过去。但现在看来,皇宫之中必定有温止的眼线。

后宫之中不入外臣,太子能为温止掩护,相比是非常看重这个人的。

同时,他又只让一个根本没在宫中挂名的小太监来告知,第一是让庄薇连推辞都没办法推辞,毕竟他身边的大太监还不知道在什么犄角旮旯点的刚才那人。

第二,就算待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太监人微言轻,说的话根本不管用。甚至于杀了他往哪一丢都没人在意。

如果是原主,十六岁的小公主,太子的消息直接越过容贵妃送到她这里。庄薇肯定会去。

……所以现在,她要怎么办?

“那怎么办呢?太子哥哥的命令,本宫哪敢不从。”庄薇朝翠珠招了下手,“你去库房,把上次父皇赐的东珠给母后送去。走慢点,等到了以后提一嘴太子要我去鸳鸯亭,所以才没有亲自送去。”

小宫女愣了下,立刻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鸳鸯亭在南御花园,离后宫较远,平时没什么人来。竹枝掩映,间或重了不少兰花。

庄薇走到时,温止已经坐在那里了。

不得不说,好看。

青年今天穿了一身雪色长袍,侧身坐在石凳上煮茶。眼睑垂着,连唇色都是淡的。水汽氤氲中,恍若仙人。

这是庄薇这么多年,第二次见温止。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他科举考中,当时探花郎站在大殿下,只有几岁的庄薇躲在后面,悄悄看了一眼。

那个时候庄薇特别肯定的告诉自己,要是温止没有个疯批男主的身份,她肯定能爱上这个人。

一别经年,温止的脸还是这么能打。

“——温止?”庄薇走上台阶,将手中的羊脂玉递到他面前。

她估计温止这次是来者不善,所以最好是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青年抬眼,并未行礼,只是朝庄薇身后看了一眼。

“公主没带侍女?”

庄薇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带了,留在下面望风。”

她的直截了当让温止一哽,一息后柔柔笑了下,透着无奈和宠溺,“臣没见过公主,没想到您是这样的性格。”

庄薇看他演戏,茶杯放在前面摆着。

温止倒是一点没在意,“臣母亲亡故之前,就将玉佩交给臣,言明曾与公主定下姻缘。照规矩,温某本该先上奏皇上,再与您见面。但这些年,容贵妃和公主您从未……”

他停了一下。

然后看着庄薇的眼睛,“所以臣想,若是公主并不在意这门亲事,臣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温大人,本宫能问你个问题吗?”庄薇淡淡开口,“你这是什么茶?”

……

“这都煮这么长时间了,你是在煲汤吗?”庄薇盯着温止的眼睛问道。

庄薇在来的路上就在想,温止会怎么给她下绊子。

他这次只是回京述职,根本不可能在京都留太久。但想要在太子党中一展宏图,温止必须想办法留下。

他的时间没有多少了,所以他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可能性很小。毕竟即使是其中他的太子,也不可能一而再咋二三地帮温止将庄薇约出来。

所以从一开始,庄薇精神地对待所有事情。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茶水很可能有问题。

细嗅之下,馥郁的香气虽然淡,但是夹杂在茶香中,透着股明显不和谐的糜烂。

庄薇当下面色一冷。

她本来,是打算好好会会男主的。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大爷的,温止在茶水里防了春|药。

庄薇当即便想起身叫红芪,但温止的速度比她更快,居然径直按住庄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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