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遥一口酒差点梗在喉咙口,耐心道,“如今北境军二部已汇合,咱们分三路进王庭,稳妥徐行,丘林清必败无疑,等我们兵临城下,丘林清降与不降,都不容她说了算。”

“你说的都对,可惜……时不我待啊……”崔沪一杯酒一仰而尽,摆手道,“都出去,留我与阿遥叔侄说话。”

军帐诸人片刻一走而空。崔沪不死心劝说,“伏青氏紧邻丘林北境,只需我们一封信至,伏青氏自北往南,我们自南往北,两边分头夹击,行军不一日,丘林清必定一封降书。”又道,“阿遥你且想一想,丘林清如今半壁江山沦落,即便我们不同伏青氏联军,伏青氏自己挥军南下,也不过举手之事。”

“既是如此,敢问叔叔,”穆遥板着脸道,“伏青氏为何不直接南下?”

崔沪一窒。

“他怕丘林清狗急跳墙,转同我们联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崔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变了几回,冷笑道,“你倒不怕丘林清狗急跳墙转同伏青氏联军?”

穆遥恐怕他真的做下糊涂事,苦口婆心地解释,“如今之局面,我们和丘林清,谁同伏青氏联军都没有好下场。即便真要联军,也应是我们和丘林清——”抬手制止崔沪插口,“我当然知道我们同丘林氏有血海深仇。崔叔叔万万不可同伏青氏有所往来。”

崔沪讪讪道,“无老祖宗手谕,我怎敢同他们往来?不过是前日伏青日投书一封,略有意动罢了。”

穆遥点头,“没有就好,若有,崔叔叔只怕要愧对陛下对北境军的一番重托。”

崔沪越听越觉得刺耳,“既如此,你且寻一个速速了结战事的法子?”

穆遥索性来个一言不发。

崔沪越想越生气,“丘林氏与我朝仇深似海,我们为何不可与伏青氏联手?战事一成,老祖宗也未必怪得着我!”

穆遥道,“崔叔叔慎重,老祖宗决计不允。”

崔沪听出她言下威胁之意,怒道,“你难要去老祖那告我的状?”瞬间气得口不择言,“好你个穆遥,目无尊长,回京必定叫你叔叔开了宗祠问你的话!”

“原来崔叔叔也知道,穆家宗祠不归您管呀。”穆遥站起来,“叔叔急着了结战事的心情阿遥能体谅,但阿遥绝不会坐视叔叔行此糊涂事,叔叔但凡敢与伏青氏有所勾连,阿遥便投书至老祖宗处。未知老祖宗知道叔叔为了免让监军立功,不择手段同伏青氏眉来眼去,当如何作想?”

也不管崔沪发怒,拂袖而去。出军营已是夜幕降临。胡剑雄迎上前道,“咱们回城吗?”

“崔沪在此,我怎么能回城?我留在这里。一忽儿你去寻着崔沪说话,就说在城里给他安排了大将军驻跸处,请他回城安置。”

“崖州王府吗?”

“不行。”穆遥断然否了,“另外寻一处好的亲贵府邸给他。”

胡剑雄后知后觉想起齐聿就在王府,自知失言,讪讪地跑开。约摸一个时辰了结差事,满面堆笑到中军帐寻穆遥说话,“郡主猜猜怎么着?”

穆遥哼一声,“走了?”

“送走了。”胡剑雄捂着嘴笑,“崔大将军义正辞言骂了老奴快有大半个时辰,仍旧带着近侍高高兴兴去城里。”凑到穆遥近处又补一句,“话里话外的,还同我打听北塞女子生得怎么样。”

“与他安排。”穆遥嫌恶地皱一下眉,“这种事以后不要来同我说。”

“是。”胡剑雄一窒,灰头土脸道,“郡主早就猜到他要进城?”

穆遥冷笑,“崔沪出身世家门阀,爵位世袭,认真打过几回仗?他为了赶过来阻拦监军,接连吃了几日风沙,有好地方去断不肯将就。”站起来道,“你好生着人伺候。今日我同他话说得已无余地,明日晚一些等他气平,我再去见他,略作转圜。”

胡剑雄小心翼翼道,“郡主何事与他争执?”

“什么污糟事,说出来脏我的口。”穆遥骂一句,又道,“明日回城,你亲自安排王府守备,绝计不能叫齐聿同崔沪照面。”

胡剑雄不敢再问,答一句,“是。”

次日穆遥起了一个大早,带军校巡营,回来已经是过午时分,索性一边吃饭一边同高阶军校训话,再三叮嘱所有人约束驻军,与冀北军保持距离,万万不可起轻易冲突。兀自说得口干舌燥时,胡剑雄满面惊慌跑进来,连使眼色。

穆遥结了话头,快速吃完,说一句“回去恪尽职守”便打发了一众人。看一眼胡剑雄,“商议军务时不许入内,你不懂规矩?”

胡剑雄正色道,“崔沪下令崖州城中戒严,冀北军要接管城防。我们城中驻军人少,与他们冲突不占便宜,已经出城同我们汇合了。”

穆遥皱眉,“崔沪疯了吗?”

胡剑雄杀气腾腾道,“可需传令沈将军,危山营即刻拔营回城?”他说着话,满面狞笑,“好叫崔沪看清楚,这崖州城里头,西北军和冀北军谁说了算!”

“西北军和冀北军今日打上一场,明日丘林清便重新杀回崖州。你要做这千古罪人?”

胡剑雄大叫,“难道任由崔沪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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