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到了跟前,姜应檀才发现来的不止是那名斗笠女子,其身后还紧紧缀着一对母子。
姜应檀站在车板上,看着这女子全身包裹严实,仔仔细细打量半天,缓声问:“你是北燕人?”
斗笠女子垂着头,似是不敢直视上首之人,闻言点头,“是的。”
声音嘶哑刺耳,听在耳朵里十分不适。
姜应檀直接蹙起眉,阿姐有着一把婉转莺啼的好嗓子,并不会是这样的声音。
可她怀抱着心中那一丝微弱的希望,没有放弃,又问:“姓什么?为何低着头,不以真面目示人?”
未等斗笠女子回答,她身边的女童突然开口,“姨姨要带着面纱,不然会吓到旁人的!”
紧接着,妇人畏畏缩缩地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护在斗笠女子身前,抖着声音道:“我…我姓李,这是我妹子,她七岁时害了病,全身长了密密麻麻的红斑,吓人得很!”
姜应檀将这一老一少的话听在耳中,之后又见三人将来历报得清楚,彼此之间没有矛盾之处,终是心中一涩。
又错了,这女子也不是阿姐。
顿时,多日奔劳的疲惫一拥而上,几乎击垮姜应檀挺直的肩膀。
阿姐,你到底在哪儿呢?
姜应檀站在原处默了片刻,招来萧五简略交代一番,之后便掀开帘子回车内。
因着天色已晚,她又太过疲惫,忘了拿出袖中的桂花木钗,让斗笠女子看上一看,亦不曾发觉她弯腰进车内时,女子身旁的女童正直勾勾盯着她的袖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车外,萧五转身望向斗笠女子及李氏母女,略一颔首,“随我来吧。”说罢,萧五在前方引路,带着三人往魏十那边走。
等到了魏十那里,萧五将魏十拉到一边,转达了姜应檀的意思,“殿下吩咐了,与这斗笠女子一道阻止他人犯事的,都不必与那些暴起的流民一般处置,给他们指明去营地的路即可,具体是哪些人让程继给你指。”
“这天也晚了,”萧五打量着天色,又补了一句,“老魏你要么安排个人,把她们送到营地吧?”
魏十懂他的意思,这三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路上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过,这不妨碍他打趣同僚,小声揶揄道:“怎么突然这般好心,莫不是瞧上谁了?”
“瞎说什么呢,”萧五拉下脸,推了魏十一把,视线在那母女身上停了一下,语气淡淡,“看着她们,想起我娘了。”
这下魏十知道自己说错话,他是了解萧五情况的。
当年萧五的家乡发了洪灾,一家子人死了大半,最后只剩下萧五母子。萧五的娘带着孩子一路乞讨,啃树皮为生,她甚至割腕给饥.渴的萧五渡血喝。眼瞅着母子二人要饿死在路边时,恰好殿下路过救了他们,给母子一个庇护之所,将萧五纳入鹰卫,日子这才有了盼头。
眼下萧五看着那母女,怕是想起往事,颇有些伤感。
魏十故意撞了撞兄弟的肩膀,语气轻松,“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还别提,我看那女娃娃,想起我闺女了。这次回京时,你这个做干爹的可得给她多带点好吃的!”
被这一撞,直把所有伤怀都撞飞,萧五剐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什么都要干爹买,要你这亲爹作甚?”
“那我不得存些银两,给我家夫人买好看的首饰么!”魏十义正言辞,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这没家室的人,不懂啊,不懂!”
萧五又瞪他一眼,不理这厮,径直往马车方向走,驾着马车先行回府。
被留下的魏十浑不在意,笑着蹲到女童身边,柔声哄着,“阿叔找个靠谱的弟兄,护送你们去营地,好不好呀?”
女童有些怕生,缩在李氏身后,怯怯地望他。
魏十得有一女,疼得如珠如宝,是习惯了和这个年纪的女娃娃打交道的。见女童有些怕他,也不气馁,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小包松子糖,递给李氏。
对方态度温和,看着又是个有官位的样儿,李氏不敢推辞,接过来给女童吃。
有好吃的糖糖,亲娘又在一侧,女童的胆子大了些,乖乖开口道谢。
“你叫什么呀?”魏十笑眯眯,完全不似对敌时的严肃。
“我叫喜儿。”
“肚子饿不饿,糖糖好吃吗?”
“有糖糖就不饿了,好吃的,谢谢阿叔。”喜儿乖巧极了,一一回答,又道了次谢。
手下人在清理战场,将这些被挑唆的流民和有目的而来的贼寇一一处置,或俘虏或就地格杀。
魏十就趁着这个机会,与女童喜儿搭话,一解多日见不到闺女的思念之情。
事情解决差不多,有一名侍卫小跑过来,附在魏十耳边轻声回禀。魏十这才直起身,摸摸喜儿的头,吩咐一个兄弟送三人去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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