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没救了。】

黑发的少女伏在桌前,不断书写着。

【从三个月前开始,所有的植物都莫名其妙地枯萎死去,没人知道原因,没人找到解决方法。好像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选择放弃了一样。食物越来越少,天灾与人祸并行。】

【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所幸水源没有断掉。植物的死去对生物链来说是足以毁灭世界的灭顶之灾,在之后动物也相继死去,人类或许会是最后才灭绝的生物。】

【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

少女咳嗽两声,浴室里的水依然在哗哗流淌,她慢慢转头,用无神死寂的漆黑眼眸望向窗外,昏暗的天气满满地都是死的味道。

植物死去了,动物死去了。

人也死去了。

这个世界正在死去。

已经无法挽回了。

【对不起,妈妈……我真的……】

“我真的……”

少女说话的声音极低,也很虚弱和迟钝。

“撑不下去了啊。”

我好饿,好累啊。

“所以就这么放弃,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但是……总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但是……这样的想法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同自我被抹消,如同牵线木偶——

窗外空荡的街道上,人类造成的声音依稀存在,那是人在超市里徒劳翻找食物的声音,但已经三个月过去了,哪里还有食物啊。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垂死挣扎,是……错误的。”

少女起身,端起窗台上的袖珍花盆,花盆中的植物已经枯萎,仅剩一盆孤零零的黄土。

她端着花盆慢慢走进浴室里,浴缸中温热的水已经满溢出来,哗哗地流进下水道中,她将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小平台上,这本是她平日里用来放手机的地方。

而她自己也不准备脱衣服,穿得严严实实就进了浴缸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她双眼放空盯着浴室顶半晌,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似乎这样就能带给她最后的勇气。

【人总是会死的。】

她从水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来,在手腕上比划几下,以求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她持刀的手一直在微微发颤,却意外的稳,像是有人帮忙握住她发软的手指,不让她的手脱力松开。

少面上女苍白的表情显得机械又从容,她垂着眼帘眸色漆黑无光,如同自言自语道:

“听说在温水会更快,这样也好。不会让这个孩子受到更多的痛楚,就这样睡吧。”

“直到……”

桌上,摊开的日记本凌乱写下最后一行:

【我只是……先走一步。】

……

雁归醒了过来,窗外正在下着小雨。

雨水的味道潮湿,哗哗落下的声音在她耳畔传响,让她总是能联想到那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个浴缸的水流进下水道的声音,和手腕上的血液染红她全部视野的记忆。

“……这真是一个讨厌的梦啊。”

她瞪着灰暗的屋顶半晌,忍不住嘟囔:

“那时候的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真有那么脆弱的吗?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哪怕是吃土,土里应该还有微生物的吧,不……”

“哪怕是吃尸体,吃人……我也要活下去!”

当然了,吃人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

没到那一步,她真不知道对着人类的尸体自己下不下得去口。但她很清楚,非常清楚自己是不想死的,哪怕是生活在一个令人绝望的世界里,她也想拼尽全力活下去。

“虽然这个梦很讨厌,但也提醒我了。冬天不远了啊,要不要提前做一点准备呢?”现下空气都带着一股细微的寒意,秋末的凉爽即将过去,再接下来就是天灾人祸的开端,人心难测,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说到底,她一个一岁不到的又能做到什么呢,连走路都还腿软打晃,一想到这个雁归就不免泄气,她正处于最尴尬的,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不敢做的年龄,她可没忘记一把名为‘不祥之子’的铡刀还悬在头顶上。

“算了,还是从最基本的做起吧,听说这里的冬天总是会有延绵的暴雪,温度估计得零下3、40度,这种鬼天气如果能有个火炕……不,这世界如果常年都是如此恶劣的天气,那相应的措施应该还是有的……吧?”

没有空调地暖,如果连最基础的火炕都没有的话,雁归都想不出这个世界的人是怎么活过一个又一个严寒冬季的,应该不至于吧!她一个轱辘就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翻开床上的被褥,却只看到一块简陋的木板。

“完,完了……”雁归欲哭无泪。

她可能得成为第一个冻死的穿越者了。

外出归来的姜琳一眼便看见自家女儿双眼无神死鱼一样仰躺在床上,嘴里不断嘟囔着什么,“完了完了”、“开局杀”、“凭什么科技树不拉保暖”、“天亡我也”、“在下不服”……

“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孩子净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什么完了?”姜琳不由笑着问到,“怎么今天没有接着学走路了?”她往常回家时,总是能看到小小的婴儿扶着床沿和墙面慢吞吞的学步,今日倒是稀奇,这孩子还躺在床上呢。

等到姜琳回过身关紧了门扉,雁归才撒娇般向她抱怨到,“我真的太难了,阿娘!你之前不是说这里的冬天很冷吗,我觉得靠家里的保暖措施,我得被冻死!”

冬天?姜琳闻言一愣,是啊。今年的冬天最可怕的不只是食物的短缺,还有更加严峻寒冷的温度,以往的十年九弦洲的子民不需要为此忧虑,因为那时陛下还在。而现在,陛下已经仙逝,所以冬日的魔鬼已然归来。

那陛下还未登基之前,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爹娘又是如何在一个又一个严寒的冬天将自己养活的呢?姜琳回忆起来,只想起那遍地的冰雪掩埋了房屋的门窗,却依然挡不住呼啸的寒风在人的发须上凝结出朵朵霜花。

真冷啊……

但……也有温暖的地方。

“别担心,龟龟。”回过神,姜琳望向自己满脸沮丧的孩子,她的笑容中含着温暖,仿佛想起了美好的回忆,“就像炎热的夏天可以用凉水来降温一样,我会在你的被窝里塞满灌好热水的暖袋。一个不行就两个、三个……”

“热水袋么……”好吧,只要热水袋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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