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装潢走的是大开大合的风格。
当然,大开大合是本地魔的形容,在仙宗看来就是忒穷酸。
墙就是一大面墙,门就是一大扇门,也不挂个画、雕个花,导致门和墙也没个分别。
还有就是黑。
通往魔宫正殿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幽巷,巷子一望不见尽头,每十步才有一支蜡烛,好死不死点的还是绿火,走这一道就像去了酆都冥府一趟。
黑暗中,总是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李普洱跟在楚兰因他们身后,握着剑时刻保持警惕。
他们刚走出一段路,耳边就传来了潮汐般的水声。
再向前几步,鞋袜就湿了。
海水的腥咸味扑面而来,一浪一浪的潮尖白沫沾上了衣袖。
渺渺歌声在深巷中回荡。
太暗了,连水也是黑的。
李普洱一低头,不知从哪里倒灌进来的海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踝。
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浮着。
他两指交叠,想用灵力点一盏灯出来照明。
可是几息后,李普洱就假装无事地放下了手,而在他的道袍袖子里,四指的指腹正抹过掌心。
那是一个偷偷擦去冷汗的动作。
就在想要点灵火的刹那,他骤然感觉到内府空虚如无物,灵根居然生不出半点灵力。
魔界对清修大道的修士有压制作用,越是魔气浓郁的地方,压制越强,而烛阴之地本就大阴大凶,再加上群魔盘踞,竟是把李普洱这么个小道生直接压成了个凡人,也就拳脚比较厉害的那种。
李普洱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假装感觉不到水里的异样。
可等到他们再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水已经涨到了小腿,每前进一步,都能感觉到水草一样的浮丝拂过腿侧。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李普洱觉得有什么东西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他的脚踝,时而如搔痒,时而如拉拽。
渐渐的,那湿冷的触感愈发清晰,已经到了没办法忽视的地步。
“沧山。”
走在前面的楚兰因忽然开口。
李普洱一个激灵,心道楚长老果然也察觉出不对劲。
楚兰因双手被捆着,踢了一脚水,对木傀道:“我想抓鱼。”
李普洱:???
沧山被一名魔兵押着,与楚兰因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不方便看他,于是向前倾了一个度,侧过头对剑灵笑道:“乖,这里鱼还不多,再走一段。”
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楚兰因问:“这里可以吗?”
沧山:“这里的太瘦了,肥的在前面。”
楚兰因耸肩:“我又不吃。”
沧山想了想,道:“那就这吧。”
“啰嗦什么!”
木傀身后的魔兵推搡了一下木傀,喝道:“还不快走!”
魔兵也很暴躁。
他们今日的运气确实很糟糕,爀月大风雪不说,居然碰上了鲛人游猎。
每逢爀月极寒天气时,原本在宫中水殿里养的那群混血鲛人就会四处乱跑,为了维持身体的温度,随手抓来路遇的魔物果腹。
在魔界,魔物之间从来不会讲规矩,依然还保持着最纯粹的吃与被吃的关系,除非有足够能让对方收手的价值,不然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领头的魅魔将瓶中最后一点王血洒落水中,一簇火焰升起。
他高声道:“这是王命!你们要吃东西去别处,这里的人你们动不得!”
回应他的是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那笑声密集如鱼鳞摩擦,李普洱听得头皮发麻,一个不注意,低头往下瞥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险些当场就要吐了。
不过腿高的水里,沉着一张张惨白的脸。
那些脸孔只离水面不到一个指甲盖的距离,水波柔柔在他们的五官上滑过,脑后乌黑的长发如水藻漫开。
原来水的颜色根本就不是墨黑,而是这些头发层层叠叠,铺出了一片黑湖。
“兰因剑入魔界,我们又怎么会错过这热闹呢?”
百来张脸同时开口,语调整齐划一,每张脸上的脸上的表情也完全一致,神情天真澎湃,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李普洱忍不住都想挥剑去砍,可他知道自己现在灵力全无,这一剑下去反而会变成首当其冲的目标。
魅魔还算淡定,道:“那现在热闹看也看过了,就请放行罢。”
这些鲛人血统不纯,是与魔族混血的一批,身上难免有魔的特性。
比如血红瞳色。
他们密密麻麻的红眼珠一转,道:“看过怎么够,当然要请兰因剑去水殿坐坐呀。”
眼看就要谈崩了,魅魔一挥袖放出幻术,道:“退开!”同时扭头对魔兵说:“带他们走。”
魅魔的幻术在魔界数一数二,然而鲛人本就是擅长蛊惑术法的种族,又喜欢群体出动,这幻术在他们这里占不到上风。
浪变得大了,在水中站立都变得困难。
魔兵见状不妙,就要扛起那三人跑。
结果没扛动。
一只灵,一个少年,一根木头,竟像是忽然生出千钧重,任他们怎样用力搬啊抬啊也都还是纹丝不动,更不像他们这样被浪打的东倒西歪。
沧山问:“要几只,还是选好了哪只?”
楚兰因垂头挑了挑,觉得真是各有各的好看。
于是他道:“都要。”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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