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犯嫌的人走了,斜月山房一片寂静。

烟雨抱膝坐在阶上,心有余悸。青缇捂着心口直犯晕,挪了挪脚步往姑娘身边儿坐了。

“二爷总这么犯浑可不成,非得想个法子治他一回不可。”青缇手搭在姑娘的膝上,望住了姑娘的眼睫,有点儿担心,“您怕了吗?”

烟雨不言不动,浓睫低垂,其下一双碧清的眸子里,慢慢儿地就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今日就不该做这绒兔子,寓意不好,招狼。”她扬手把发髻上的绒兔子取下来,搁在手心里看,“我不怕。”

小姑娘说着不怕,那和软的声口里,却带了细微的怯意,令人心疼。

青缇握住了烟雨的手,在虎口处为她轻轻捏着,手法虽温和却不失力道,缓解了烟雨身上的几分僵硬。

“姑奶奶还有阵子才能家来,姑娘且去歇一刻。我去把昨儿芳婆买的糯米糖藕蒸上。”

烟雨偎在青缇的肩侧,乖巧地嗯了一声。

“温了就端下来,我不爱吃烫的。”

青缇服侍着姑娘歇息,到得午间炒了道芦蒿香干,配了一碗菊花脑汤,两碗酱油面,主仆二人都没什么胃口,只勉强进了一些。

午睡时雨雾就升腾起来了,烟雨趴在窗下的桌案上,对着一本小小的账簿望呆。

顾家百年基业、堆金积玉,顾府未出阁的姑娘月例皆很丰厚,即便是她这等客居的表姑娘,顾府掌家的也不会在明面上苛待她。故而这一个月二两的银子,十年来除去必要的花销,烟雨也攒下了一百六十两。

金陵城屋舍不好买,外城门外的屋舍却不贵。烟雨的这一百六十两,若是在江东门外、亦或是石城关外,能买上一间上好的宅子了。

若是再大胆一点,坐船去广陵,这一百六十两更是大有可为。

到时候她与娘亲自立门户,娘两个做些绣活儿,亦或是盘个肆铺做些买卖,怎么样都可过活。

烟雨想的出神,正盘算着,便听见外头唤青缇,那声口儿清脆和气,是娘亲回来了!

小姑娘就往正厅外去,因着心情太雀跃,险些左脚绊右脚栽出去,直慌的刚进门的四姑奶奶顾南音伸开了手,嘴里喊着我的濛濛乖儿,一把抱住了烟雨。

顾南音是个极为文雅的女子,眉眼时常弯着,一副笑模样,依着长房老夫人的话说,四姑奶奶是个菩萨模样。

她把女儿接在了怀里,一边往正房里走。还没来得及问询,身边挽着她手臂的小女儿已然噼里啪啦地开了口。

“娘亲不晓得,我想您想的都生气了!我在家可听话了。做了三只活灵活现的绒兔子!就是少了两颗墨色的小珠子,不能给第三只兔儿安眼睛了。”

顾南音把小女儿引在了桌案旁,手里就多了三只小小的绒兔子。她笑眼弯弯的听着女儿说话,端详着手里的小玩意儿。

“用墨色的绒线绣一个,倒也合衬。”她说着,便捡起了针线,动作仔细又温柔地缝了起来。

烟雨就趴在娘亲手边上看她缝,忽然鼻端就有些酸酸。

“娘亲好香呀……”她想起来早上的事儿,觉得心里的委屈一波一波地涌起来,“娘亲,我想养一条狗。深色的毛,满嘴尖牙,比我体格还健壮的那种大狼狗。”

顾南音的眼波温柔地落在小女儿的身上,手下的针线不停。

“娘亲也想。要不是有了你,我就养狗了。”

烟雨扁了扁嘴巴,小声儿说话:“我吃的不多的,可以省给狗儿吃。”

母女连心,听着小女儿的话音,顾南音觉出来几分不对劲,这便微抬眼,原本温柔的眼睛里忽的就多了几分严肃。

她搁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唤了一声青缇。

“今儿我走后,谁来了?”

青缇悄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姑娘怕姑奶奶以后不放心出门子了,不敢说今天的事,可她敢。

“今儿长房的珙二爷又来了。”青缇站在桌案上,带了几分委屈的语气,把今晨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抹了抹眼泪,“姑娘不是突发奇想要养狗,而是被珙二爷给吓着了。”

顾南音只觉得心口疼,抬眼望住了趴在桌案上垂着眼睫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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