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舟到达所住单元楼,走了进去。

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随着她脚步的移动,一层一层亮起,直亮到六层。

然而她的小屋还没到。

打开六楼西户的门,迎面是一堵木墙,木墙上有门,但孟之舟并不去开那门,而是打开手机电筒,照清道路,走过被木墙隔出的的通道,再爬上木楼梯,才是她住的地方——阁楼。

阁楼是六楼的附属物,这家用木板分隔了主屋和阁楼,收两份租。

主屋由一对在工厂上班的小夫妻租去,阁楼孟之舟和妈妈共住。

孟之舟打开阁楼门,走进去,拨开墙边的灯,将门关上。

小屋就是一个带卫浴的大通间,大概二十多平,有着三角形的顶,另带一个不到十平的小院子。

当年来看房子时,楼上楼下都还没租出去。孟妈妈上下看了,决定租楼下。虽然阁楼比楼下便宜三百块,但因为阁楼的屋顶是三角形斜坡,整个空间被压缩不少,有些逼仄压抑。

她们背井离乡,困难归困难,但孟妈妈也不想太委屈了女儿。

妈妈不想委屈女儿,女儿也不愿让妈妈负累。

孟之舟知道妈妈因为只有初中学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打零工赚微薄收入,有多辛苦。

那时的她尚在读高中,不能在收入上帮妈妈分忧,便在支出上处处节省,比如不买新衣服、自己做饭带去学校当午餐等等,以减轻妈妈的负担。

对待租房这个问题亦然,有更便宜的房子便租更便宜的,条件差些也无妨。

三百块,对她们来说,几乎相当于一个月的菜金了。

于是,孟之舟对妈妈说:“有个院子,多好啊,晾衣服方便,能看风景,还能种些花草。”

见女儿喜欢那院子,孟妈妈同意了,和房东签约,租下阁楼。

阁楼小归小,但在母女俩的打理布置下,也五脏俱全,小而温馨。

她们一住便是多年,俨然成了第二个家。

孟之舟放下挎包,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棵小青菜,走到屋子一角的小灶台,做青菜蛋汤。

只是做个汤,她没开抽油烟机,只拉开了旁边的小通风窗。

凉风吹进来,拂在她的颊侧,发丝轻舞。

她低着头,先把洗干净的青菜放进去,煮一会儿,再把搅匀的蛋液倒入,等它滚几滚,撒上盐和葱花,滴一圈香油,盛出。

冰箱里有妈妈昨天蒸的包子,拿出一个,搁在盘子里,保鲜膜覆好,送进微波炉加热。

包子加热的时间,她拎起靠墙的折叠桌,展开,并拉了个椅子到桌边。

几分钟后,食物摆上桌,孟之舟坐下,边吃边回复家长发来的消息。

在地铁上已回过一部分,但没回完。

她是幼儿园老师,每天都会有家长询问自家孩子在学校的生活细节和学习表现。

大多是些琐碎的,重复了几十遍、几百遍的问题,不过她都一一耐心解答。

除了耐心,她还细心,了解每个孩子的情况。家长一问,能立刻说出。所以,家长也很愿意跟她交流。

吃完饭,回答完家长们,桌子清理了,又变成书桌。

做今天的课堂总结,再备明天的课。

所有这些都做完,她起身,展了展腰,准备去洗漱,电话铃响了,是妈妈陈婷打来的。

妈妈告诉她今晚不回家,说了原因,并叮嘱她把晾在院子的衣服收了,还有记得关好门窗。

通话结束,孟之舟转身,先去收衣服。

两人做的都是看顾小孩子的工作,只不过孟之舟在幼儿园,孟妈妈在别人家里。

年轻的小夫妻时常外出参加聚会,信得过妈妈,总请妈妈留宿,帮忙看顾孩子,孟之舟习以为常。

衣服收进来,挨个折好,放进衣柜,孟之舟这才进了浴间。

站在盥洗台前,低眸,拨开水龙头,正待把手伸过去,愣住。

她又看到了腕上的小草莓,斑驳的闪着微光。

指尖似有如无地拂过草莓,以后不会再见到贺祁宇了吧。

见到也没用,他不记得她了。

那她,是不是也该学着忘记,毕竟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她缓缓地将手放在水龙头下,水流淌过手腕,把草莓浸透,像颗宝石般,莹润明亮,却也扎眼,也扎痛了别的什么。

等孟之舟压下水龙头,她似乎做了决定。

下一秒,她摘下草莓发绳,拉开镜子,踮脚,胳膊伸向最上面的储物格。

那里比较高,不方便拿取,所以堆了不少杂物。

孟之舟手一松,草莓发绳便倏地落在其中,激起小小的灰尘,隐没。

紧接着,“砰”的一声,镜门被合上。

*

这夜睡得不是太安稳。

清晨五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孟之舟按掉闹铃,坐起身,掀开被子便下了床。尽管被窝外还有些冷,她也没有丝毫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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