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康王已经来了，他穿了身玉白色圆领锦袍，领口衣袖处用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头上白玉冠，莹莹润泽。

他正站在雅间内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水墨山水，见姜宝柒进来，转过身一笑，“姜姑娘。”

姜宝柒强忍着拔下簪子戳死他的冲动，咬着牙福了一礼，“见过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你我之间，无需多礼。”康王笑容和煦，伸出手虚抚姜宝柒。

姜宝柒立刻站直，不着痕迹地退了小半步。

康王笑容一顿。

他自然不会碰到她，但她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也实在让他诧异。

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侯爷，而她的母亲还是续弦，尚未及笄的少女应该也没经历过慕少艾的情思，那她见了他这个未来夫君，不该是满面绯红、既欢喜又羞涩的吗？

为什么他从姜宝柒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的激动？

她倒是着意打扮过，梅红的衣裙衬得她肌肤白皙细嫩，像是上好的瓷器，泛着柔润的光泽，既精美又脆弱。小巧的耳垂上挂着长长的耳坠子，细细的金链垂下，底端缀着一枚珊瑚珠，在她脸颊边轻轻摇晃。

白雪般晶莹剔透的肌肤，衬着那血红的珊瑚珠，晃得他有几分恍惚。

姜家的小女儿，竟生得一副雪肤花貌。

可惜，美则美矣，却偏偏太过娇艳。

康王定了定神，坐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水，往姜宝柒面前推了推，“不知姜姑娘喜欢什么口味，我就先随便点了些，你看看要不要再加菜？”

康王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他堂堂一个亲王，如此温柔细致，姜宝柒肯定会感动得流泪，对他愈发死心塌地。

姜宝柒看了看桌上。

“啊，这个生鱼脍我吃不惯，总觉得有鱼腥味。”

“这个松花小肚……我的病才刚好，不能吃冷的。”

“这个软炸里脊太油了，我没胃口。”

康王：“……”

堂堂亲王殿下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这个没过门的妻子把桌上的菜挨个点了一遍，小嘴叭叭叭地说着，内容全都是她、不、喜、欢。

呵，她非但没感动于他的温柔细致，反而处处嫌弃。

康王捏了捏手指，勉力维持着脸上温柔的笑意，“那把这些都撤了，姜姑娘重新点一遍？”

姜宝柒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是挑剔的人，这些都是殿下的心意，就这样将就着吧。”

康王：“……？”

知道是我的心意，你还说“将就”？

就这还说自己不挑剔？

康王的手指捏得咔吧一响，温声笑道：“是我的失误，下次一定等姜姑娘到了再点菜。”

姜宝柒微微一笑，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呢。

康王拿出巴掌大的一个锦盒，盒子是黑檀木的，四面和顶盖都雕刻着蝙蝠，取五福临门之意。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光着这个盒子就价值不菲。

这情形跟前世一模一样，姜宝柒早已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康王这个时候拿给她看，是想要让她帮忙转交，却故作惊喜状，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盒子，“啊，这是殿下送给我的礼物吗？那太谢谢殿下了。”

康王嘴角一抽，看着她那雀跃欢喜的样子，突然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

“咳咳，这是……”他一咬牙，“这不是给你的。”

姜宝柒啊了一声，“殿下这样拿出来，我还以为是给我的。”经历过前世，她当然知道这是给谁都，这样说也不过是膈应一下康王，谁让他脸皮那么厚。

康王揭开了盒子，把里面的东西给姜宝柒看，“这是一枚鸡血石印章，你用着不合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特意解释一下，明明他只要吩咐姜宝柒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事即可。

但这东西要经过姜宝柒的手送到那人的府上，还是跟她说清楚比较好吧，万一她不知道轻重，把这印章私自扣留下就不好了。

这样一想，康王又不觉得自己解释这一下显得多余。

“原来是印章啊，不是给我，那是……给我父亲的吗？”姜宝柒伸出手，指尖在那鸡血石印章上点了点。

她的手指细腻白嫩，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淡淡的粉色，像是一小片漂亮的芙蓉玉，在那印章的血红色相衬下，更显得晶莹剔透。

康王的目光不由得在那指尖停了片刻，以至于他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给她父亲的？

误会真是越来越大。

她知不知道他为了寻这枚印章费了多少工夫，这完美无瑕的品相，这精美绝伦的雕工，缺一不可。

这么珍贵的东西，她一会儿说是给她的，一会儿说是给她父亲的。

他没办法直接开口说出那个名字，总要慢慢铺垫一下，却让她带得不知道要转几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