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掐了下手心,或许是自己的性子与之前太不同了,她又学着自己书中写的江家小姐性子,坐到黄花梨交椅上,冷淡开口,语气中掺着骄矜:“你将这茶水喝了。”
薛景终于起身,恪守着他为仆的本分,垂着眼接过江姜手中的杯盏,连她的手指都没有碰到分毫。
一饮毕,温热的茶水入喉,对他则像是热烫的滚水,薛景甚至觉得自己的喉管像是冰柱被融化出了几个洞般,正丝丝地散着疼痛。
他不知江姜这是何意,捏着杯子没动。
突然他想起之前自己听到的关于江姜的传言,她曾用药毒死过一个丫鬟,只因那丫鬟不小心冲撞了她,于是她便让那丫鬟饮了穿肠毒药哀嚎至死。
薛景的眸中无悲无喜,江姜没有说话,他便也没有动作。
静寂中,那雪水滴落的“啪嗒”声显得格外响亮,薛景看着像是有些局促,连那长睫都在不停地抖动。
江姜噗嗤笑了下,他那睫毛就猛地一顿,像是被抓住的蝴蝶。
现在的大反派还是个隐忍的小弱鸡啊,她想。
薛景原本是在静静地等待着毒药起作用,可等来的却是江姜的嘲笑与他身子一点点变暖,似乎……茶水中没有下毒。
瞬间他就明白了刚刚江姜的笑声,像是应景般他的头沉地更低了。
薛景的身子迟来的打了个冷颤,江姜终于才意识到了什么,精致小巧的牡丹绣花鞋半趿拉在脚上,露出白嫩的脚后跟,薛景看见后眉头深深一皱又倏地闭上眼。
她打开门,迎面的是纷飞的鹅毛大雪,江姜此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襦裙罩了层绡纱,当即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身子当真的娇弱的很,江姜一边想着一边又几乎要将自己的脾肺咳出来。
夏枝急忙上来搀扶住她又给她倒了杯茶,茶水流淌过喉咙,咳嗽才止了些。
“夏枝,去给薛景,咳咳,给他备水,换衣。”江姜磕绊地说完,夏枝犹豫了下又看着薛景怯懦的样子还是出去了。
他伤不了小姐的。
薛景是住在江姜院中的,就是为了方便取血,这是只有江姜院中的几个丫鬟知道,旁人只以为是小姐看中了他的长相让他侍奉,所以往日里见到他也是一脸淫邪不屑,变着法子来欺压他。
他们虽知道小姐刁蛮恶毒的性子,可她的脸摆在那儿,薛景容貌是极好但也只是个卑贱的奴,能攀上小姐还是让他们心存嫉妒。
嫩绿色的衣裳上不知是绣了什么花,白白的一团青涩可爱,薛景望着那团花随着江姜的咳嗽而抖动,心下无一丝波澜。
将自己唤进来,要给他沐浴换衣,她现在又咳成这样,等一下怕是又想以此来苛责自己或是要取血了。
想到那种疼痛,薛景眼中郁色更甚,乌黑的眸子更深了些。
他身上被下了禁制,但凡生了任何反抗之心,禁制绝不会被解开,他就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绝望死去。
他盯着江姜裙摆上的那只白兔,心下嘲讽,明明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却又偏偏故作心善,若是有机会,他定要屠戮了江府满门一个不留。
屋门被掩得严实,暖香馥郁,薛景身上在慢慢发烫,他的耳根处一点点染上红意。
他在发热,怕是要得温病。
江姜恰好也停了咳嗽,抚着胸口悄悄抬头望向薛景,他此时连灵力也不会使,瞧着也是一副单薄孱弱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到他以后入魔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薛景感受到自己身上那道打量的身上,浓郁的墨色晕染在眸中,他压抑住厌恶的情绪,潮湿乌发落在耳边。
但下一瞬他又抬头“不小心”与她对视上,一双眸子显得怯懦而又慌张,低声问道:“奴先退下吗?”
“……好。”
薛景没有多想,得到了她的回答就立马躬身告退,似是连一秒都不愿多待。
江姜扁嘴,作为本书的作者,她有且仅有一个金手指就是知道全书剧情线,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搏一搏的。
书里她写薛景是屠戮了自己呆了三月的江府,按照剧情发展,这个时候薛景已经入府近一月,离他屠戮整府还有两个月。
唔,两个月逆天改命,江姜深深叹了一口气,都怪自己写了这么个背景板反派,几个月一笔略过,只描述了最后江府惨死的场景。
“娇艳的蔷薇上滴落着鲜血,薛景黑色的皂靴踩过血泊,脚面上溅到了几滴血,他浑不在意,猩红的眼底是杀.戮过后的欢欣愉悦。”
她抖了抖身子从脑中划去这段,若是她从现在就开始让江府人对薛景好一点,那是不是结局就会改变了?
薛景回到屋后,热水还没送来,他没任何惊讶,乌黑的发落在肩后,他倒了杯水入喉,沁凉透骨,但却让他安心许多,入江府已经近一月,第一日他身上便被尝过那毒药发作的痛苦,若是违抗了主子便会万蚁啃噬,生不如死。
薛景闭上眼,那种痛苦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他后背脊骨处的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
冰冻化水的衣裳贴在身上,隐隐勾勒出他削瘦的身姿,薛景从柜中随手取了一件单衣。
桌上有一面铜镜,碎了半面,将他的脸分割斑驳,薛景面无表情将发上的布巾盖在那半块碎镜上,转过身子去看自己的后背。
血水混着衣裳的雪冰的粘结在了一起,似乎轻轻一扯就要扯下半片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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