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罗子镇上的灯火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几点斑驳在夜色中晃动。

又开始落雨了,李挽的嗓子也已经沙哑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找遍了半个山腰,她只找到了手里这枚木铃铛。

铃铛已经被咬坏了一半,上面依稀可见齿痕,凑近鼻端,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不知是怎样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山上回到了李家院子前,灯油早已燃尽,灯罩湿漉漉滴着水。

刘翠花睡前脑子里都还是李挽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扰得她大半夜了还没什么睡意,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到多年前她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日日心惊胆战的等着李大柱回来,最后从娘家回来时偶遇了那个昏倒了的婆子。

她从那个婆子身边偷偷将李挽抱过来时,身上都还皱巴巴的婴儿在她怀里发出细小的哭泣声,她抱着孩子飞奔回家,连试一下那个婆子是否还活着的勇气都没有。

到家后失望地发现,怀里的是个女婴。

她是真怕李大柱说的要休了她是真的,索性咬咬牙,把这个孩子当做男孩子养着,那几年李大柱在别人铺子里做帮工,日日早出晚归,竟真被她瞒了过去。

婴儿转瞬间开始长大,勤奋好学,聪慧过人,越来越出色……

也越来越不像她的孩子。

梦中她开始日日害怕,看见李挽那张脸就害怕,好不容易将李挽从眼前赶走,李大柱的脸却又出现,瞪着赤红的双眼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质问她为什么骗他,要让她付出代价。

刘翠花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双手紧紧捂住脖子,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喃喃自语,“大柱,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孩子死了,我才偷抱了李挽的,我都是为了这个家……”

“刘翠花!”

刘翠花被这一声响猛然惊醒,黑暗中,床上的李大柱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浑身冷汗直冒,一时间忘记了点灯。

自从李大柱病了以来她都是睡在李玉房里,有什么事李大柱喊一声后她再过来,今日里因为李挽而心里发怵后,便索性搬了躺椅睡在了李大柱床前,想着李挽再怎么大胆,也是听李大柱的话的。

现在躺椅上冰冰凉凉,她的手紧紧握着扶手,牙齿打架,心里都是完了完了。

良久,李大柱仍旧没有动静,小丫鬟柳枝倒是醒了,在门外问了句是否要茶,见没人应又走开了。

刘翠花脑中灵光一闪,呼吸都放轻了许多,试探性开口,“大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床上人没应声,刘翠花却知道他听到了,压在她心里这么年的担子突然就崩溃了。

情绪混乱之下,她没法去想为什么李大柱知道后却没去揭穿她,她只想把这么年来她的委屈哭诉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那时你整天对我摆脸色,要是你知道孩子没了,我是真怕你把我打死了,那玉儿怎么办?玉儿总是咱们的亲生孩子啊!”

“你早知道了李挽是别人的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出来,害我这么年一直担惊受怕!”

“……你连这个都知晓了,那你肯定也知道了她是个女娃是不是?难怪你说让玉儿招个上门女婿,原来是这样。”

刘翠花哭着哭着反倒哭明白了,她看着李大柱连下床都困难的病体,忽然间一切都明白了,“大柱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大柱没好气地应了声,“李挽十二岁时我便知道了。”

突然得知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是个女儿,而且还不是自己生的,那时李大柱年轻脾气上来了是真的想拿刀砍死刘翠花,只是后来还是冷静下来了。

他那时伤了子孙根已经没法再生,这辈子就玉儿一个亲生孩子了,这李挽养着,在玉儿没儿子前用来撑着李家倒也不错。

只是他一直以为孩子是刘翠花捡来的弃婴,这才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竟是刘翠花偷抱的别人家的孩子。

想到李挽出色的五官,他心里有些不安,在暗中问,“你仔细说说李挽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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